“给你转了八块八，红包收一下。”
“今晚开你的保时捷，送我去趟金鼎轩。”
手机屏幕上，组长林菲的消息和那个刺眼的红包一起弹了出来。
又是八块八。
她好像觉得，这个数字，既能彰显她的慷慨，又能顺理成章地把我，连同我这辆价值三百万的保时捷911，一起变成她的专属司机。
我叫陈枫，在这家不大不小的广告公司当了快一年的设计。每天开着这辆911上下班，不是为了炫耀，纯粹是因为驾校毕业后，我爸直接把这辆车丢给了我，让我练手。
而这，也成了我噩梦的开始。
1
“陈枫，发什么呆呢？林组长的红包赶紧收了啊，不然过期了。”旁边的同事王洋用胳膊肘碰了碰我，脸上是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贱笑。
我没理他，默默按下了红包。
滴。
八块八到账。
手机另一头，林菲的消息秒回：“停车场等我，我补个妆，五分钟。”
她甚至都没用一个“请”字。
我抓起车钥匙，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办公室里，窃窃私语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啧啧，开三百万的跑车，给组长当司机，一天挣八块八，这哥们图啥啊？”
“图啥？图我们林组长漂亮呗！你没看他那眼神，就差贴上去了。”
“拉倒吧，就他那样，林组长能看上他？林组长的心尖尖可是策划部的张总监。”
这些话，我听了快一年了，耳朵都快起了茧子。
我一言不发地走出办公室，身后是他们压抑不住的哄笑声。
地下停车场，闷热的空气里混杂着汽油和灰尘的味道。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冰凉的真皮座椅让我烦躁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
五分钟后，林菲穿着一身香奈儿套装，踩着Jimmy Choo的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过来。
她熟练地拉开副驾的车门，一屁股坐了进来，浓烈的香水味瞬间充满了整个车厢。
“金鼎轩，知道在哪吧？今晚我们部门和甲方吃饭，张总监也会去。”她一边对着镜子补着口红，一边头也不抬地吩咐道。
“知道。”我发动了车子。
保时捷平稳地驶出地库，汇入了晚高峰的车流。
车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林菲摆弄她那新做的指甲发出的细微声响。
她似乎完全没有和我交流的欲望，在她眼里，我可能和那些网约车司机没什么两样，甚至更廉价。
毕竟，打车去金鼎轩，起码要三十块。而她，只花了八块八。
“对了，”她忽然开口，“待会儿到了地方，你别急着走。”
我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
她终于放下了镜子，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傲慢：“今晚饭局结束，你还得送我回来。可能有点晚，你就在车里等我吧。”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怎么？不愿意？”她挑了挑眉，“不愿意也行，那你把车留下，我自己开回来。”
我简直要被她这理所当然的语气给气笑了。
把我的车留下，给她开回来？她驾照考过了吗？
“林组长，”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我晚上还有事。”
“你能有什么事？”她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鄙夷，“陈枫，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这是命令。”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语气太重，又缓和了些，从包里拿出手机，又是熟悉的转账操作。
“行了，再给你转个八块八，这总行了吧？就当你的加班费了。”
看着手机上又一个八块八的红包，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
我深吸一口气，转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林组长，我的意思是，我不等。”
林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一向任她使唤的我，今天竟然敢当面拒绝她。
“陈枫，你什么意思？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你滚蛋？”她的声音尖锐了起来。
我笑了。
让她开了我？她恐怕还没这个资格。
“随便。”我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不再看她。
绿灯亮起，我一脚油门，车子猛地窜了出去，强烈的推背感让她惊呼一声，身体重重地撞在了椅背上。
“你疯了！”她尖叫道。
我没说话，一路把车开得飞快。
很快，金鼎轩那金碧辉煌的招牌就出现在了眼前。
我一个漂亮的甩尾，将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门口。
门口的门童立刻小跑着过来，准备开车门。
林菲的脸色还有些发白，她惊魂未定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愤怒和不可思信。
“下车。”我冷冷地说道。
她咬着牙，一言不发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就在她下车的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金鼎轩里走了出来。
是张总监，张浩。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到林菲，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菲菲，你来了。”他的目光落在我的保时捷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变得有些轻蔑。
林菲立刻换上了一副娇媚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亲昵地挽住了张浩的胳膊：“浩哥，你等很久了吧？路上有点堵车。”
她刻意忽略了我的存在，仿佛我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司机。
张浩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我身上，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给他老板开车的下人。
他搂着林菲，转身对我说：“司机师傅，辛苦了。你可以走了。”
说完，他竟然真的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想从车窗里塞给我。
我看着那张红色的钞票，再看看他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了。
我没有接他的钱，而是直接发动了车子。
引擎的轰鸣声，让张浩和林菲都吓了一跳。
“陈枫，你想干什么！”林菲尖叫着。
我没理她，只是看着张浩，冷笑一声：“张总监是吧？眼睛不好使，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说完，我不再停留，一脚油门，保时捷像离弦的箭一样，瞬间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人，和那个还没来得及跑过来的门童。
开出很远，我才把车停在路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手机响了，是女友苏晴打来的。
我接起电话，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喂，晴晴。”
“阿枫，你下班了吗？我今晚跟闺蜜逛街，看到一条领带特别适合你，给你买下来啦。”苏晴的声音甜美又温柔。
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了。
“嗯，刚下班。”
“那你快回来吧，我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排骨。”
“好。”
挂了电话，我感觉自己像是从地狱回到了天堂。
有苏晴在，之前受的那些委屈，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她是我的光，是我愿意忍受这一切的唯一理由。
然而，我当时并不知道，这道光，很快就会亲手将我推入更深的深渊。
2
回到我和苏晴租住的小公寓，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苏晴穿着可爱的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冲我甜甜一笑：“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开饭。”
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我心中一阵暖流涌过。
这间小小的公寓，因为有了她，才有了家的味道。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从未告诉她我在公司受的那些鸟气。她只知道我换了份工作，工资不高，但离家近。
至于这辆保时捷，我骗她说是公司老板的，老板人好，看我住得远，就让我开着代步。
她信了。
她总是那么单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
饭桌上，苏晴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推到我面前：“当当当当！礼物！”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深蓝色的领带，质感很好，是我喜欢的款式。
“谢谢宝宝。”我笑着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快尝尝我做的排骨，我今天可是超常发挥。”她夹了一块最大的放到我碗里。
我尝了一口，由衷地赞叹道：“好吃！我老婆的手艺天下第一。”
她被我逗得咯咯直笑，眉眼弯弯，像月牙儿一样。
看着她的笑脸，我把金鼎轩门口发生的不快全都抛到了脑后。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怎么样都好。
然而，甜蜜的氛围并没持续多久。
苏一顿饭快吃完的时候，苏晴忽然状似无意地提起：“对了阿枫，我们公司下周末有个酒会，在城西的铂悦酒店，你能送我过去吗？”
“当然可以。”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那个……”她有些犹豫地开口，“你能不能……开你老板那辆保时捷送我去？”
我夹菜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她。
她眼神有些闪躲，不敢与我对视：“就是……我同事她们都以为我男朋友挺有钱的，我不想让她们看笑话……”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以为她是不在乎这些的。
我以为，她爱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那些外在的物质。
“晴晴，”我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你在意这些吗？”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她急忙解释，“我只是不想被人比下去嘛。你知道的，我们设计部那个琳达，她男朋友天天开着宝马接她下班，神气得不得了。我就是……就是有点不服气。”
又是攀比。
我有些失望，但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又不忍心责备。
“好，我开那辆车送你去。”我最终还是妥协了。
“真的吗？太好了！阿枫你最好了！”她立刻破涕为笑，开心地抱住了我。
我抱着她，心里却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林菲大概是被我那天吓到了，没再来烦我。
她不找我，我乐得清静，每天准时上下班，然后回家和苏晴腻在一起。
很快就到了周末。
我特意去洗了车，然后换上一身得体的西装，开车去接苏晴。
苏晴今天也打扮得格外漂亮，一袭白色的晚礼服，衬得她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哇，我的仙女老婆，今天真美。”我由衷地赞美道。
她羞涩地笑了笑，坐进了副驾驶。
去铂悦酒店的路上，她显得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一直在问我她的妆有没有花，礼服有没有褶皱。
“放心吧，完美无缺。”我笑着安慰她。
车子停在铂悦酒店门口，立刻有侍者上前来开车门。
我陪着苏晴一起下了车。
酒店门口已经停了不少豪车，来参加酒会的人非富即贵。
苏晴挽着我的胳膊，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厅，脸上带着一丝骄傲。
我能感觉到，周围有不少目光投向我们，或者说，是投向我身后的那辆保时捷。
苏晴的虚荣心，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酒会现场，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苏晴很快就遇到了她的同事，那个叫琳达的女人。
琳达身边站着一个油头粉面的男人，应该就是她那个开宝马的男朋友。
“哟，苏晴，你可算来了。”琳达阴阳怪气地开口，“这位就是你男朋友啊？看起来……挺普通的嘛。”
她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充满了不屑。
苏一听这话，脸都白了，连忙解释道：“琳达你别乱说，我男朋友他……”
“他怎么了？”琳达打断她，指了指门口，“刚才送你来的那辆保时捷，是他的吗？”
苏晴的脸更白了，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我皱了皱眉，刚想开口，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却突然出现了。
“哟，这不是我们公司的司机小陈吗？怎么，你也来参加酒会？”
是林菲。
她身边，依然站着那个道貌岸岸的张浩。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我瞬间明白了，苏晴她们公司的酒会，甲方代表，就是我们公司。而张浩，作为策划总监，自然会出席。
林菲一开口，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身上。
司机？
苏晴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又看了看林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琳达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夸张地叫了起来：“天哪！苏晴，你男朋友是个司机？开着老板的保时捷来骗你的司机？”
周围响起一片哄笑声。
那些刚刚还投向我们的羡慕目光，瞬间变成了鄙夷和嘲讽。
我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任人围观。
而苏晴，她没有站出来为我辩解一句。
她只是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充满了失望、羞辱，还有一丝……怨恨。
仿佛我才是那个让她丢尽颜面的罪魁祸首。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张浩搂着林菲，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陈枫，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识相点，自己滚出去。”
林菲也附和道：“就是，一个臭开车的，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敢来这种地方，真是脏了我们的眼。”
我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看着苏晴，哑着嗓子问：“晴晴，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苏晴浑身一颤，她没有回答我，而是猛地甩开了我的手，像是甩开什么脏东西一样。
“陈枫，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她尖叫着，眼泪夺眶而出，“你骗我！你一直在骗我！”
说完，她捂着脸，转身跑了出去。
我愣在原地，浑身冰冷。
周围的嘲笑声更大了。
我看着苏晴跑开的背影，再看看林菲和张浩那得意的嘴脸，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在我胸中轰然炸开。
我没有去追苏晴。
我知道，现在追上去，也只是自取其辱。
我缓缓地转过身，迎上张浩和林菲的目光，嘴角，慢慢地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很好。”
我说。
“你们，很好。”
3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让周围的哄笑声戛然而止。
张浩和林菲脸上的得意笑容，也微微一僵。
“怎么？不服气？”张浩率先反应过来，轻蔑地笑道，“一个司机，还敢在这里装腔作势？保安！”
他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两个穿着制服的保安立刻走了过来。
“把这个人给我轰出去！”张浩指着我，颐指气使地命令道。
保安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浩，有些犹豫。
毕竟，我是开着保时捷来的。
“看什么看！还不动手！”林菲尖声催促道，“他就是我们公司的一个司机！开的是老板的车！你们要是得罪了张总监，有你们好果子吃！”
两个保安对视一眼，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左一右地向我走来。
“先生，请您离开。”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纹丝不动。
“如果我说不呢？”
我的目光越过他们，落在了不远处一个正在跟人交谈的中年男人身上。
那是铂悦酒店的总经理，姓王。
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骚动，皱着眉朝这边看了过来。
当他的目光与我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时，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惊讶，错愕，然后是……惶恐。
他立刻丢下身边的客人，几乎是小跑着朝我这边冲了过来。
张浩和林菲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张浩以为王总是来给他撑腰的，脸上露出了更加得意的笑容：“王总，你来得正好。这个不知道从哪混进来的司机，在这里捣乱，快把他赶出去！”
然而，王总却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径直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对着我，恭恭敬敬地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小……小陈少爷！您怎么来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整个大厅，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包括那两个准备对我动手的保安。
张浩和林菲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到了极点。
他们像是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彻底懵了。
小陈少爷？
什么小陈少爷？
我没有理会王总，只是淡淡地看着张浩，问道：“你刚才说，要把谁轰出去？”
张浩的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汗，从他的额头上涔涔而下。
他不是傻子。
能让铂悦酒店的总经理如此卑躬屈膝的人，身份怎么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司机？
“我……”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干涩的声响，脸色惨白如纸。
林菲也吓傻了，她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惊恐地看着我，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年来，到底得罪了一个怎样的人物。
“王总，”我不再看他们，转头对王总说道，“我不想在这里看到这两个人。”
“是！是！我明白！”王总如蒙大赦，立刻直起身，对着那两个保安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这两个人给我扔出去！”
保安们这才如梦初醒，立刻冲了上去，一左一右地架住了张浩和林菲。
“不！王总！你不能这样！我是宏远广告的策划总监！我们是甲……”张浩疯狂地挣扎着，大喊大叫。
“什么狗屁总监！给我扔出去！”王总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林菲更是吓得花容失色，她拼命地朝我这边伸出手，哭喊道：“陈枫！不！陈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敢了！”
她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此刻已经哭得一塌糊涂，狼狈不堪。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只有无尽的冰冷。
原谅她？
当她用八块八的红包一次又一次羞辱我的时候，她想过会有今天吗？
当她和张浩一起，把我当成小丑一样嘲笑的时候，她想过会有今天吗？
我没有说话，只是冷漠地看着他们被两个保安像拖死狗一样拖出了酒店大门。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敬畏而又好奇的目光看着我，小声地议论着。
“这年轻人到底是谁啊？连王总都对他这么恭敬。”
“不知道啊，看样子来头不小。”
“刚才那两个人真是不开眼，踢到铁板了。”
我没有理会这些议论声，径直走出了酒店。
晚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李叔。”
“小枫？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宏远广告，明天日出之前，我不想再看到它。”我淡淡地说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一声干脆利落的回答：“好。”
挂了电话，我抬头望向夜空。
一年的隐忍，一年的伪装，在这一刻，终于画上了句号。
我不是什么司机陈枫。
我是陈枫，盛唐集团唯一的继承人。
这家铂悦酒店，是我家的。
那家宏远广告，所在的写字楼，也是我家的。
我之所以会去那里上班，只是因为跟我爸打了个赌。
他说我离了陈家的光环，什么都不是。
我不服气，就想证明给他看，我靠自己也能活得很好。
现在看来，我错了。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没有光环，你连最基本的尊严都保不住。
手机又响了。
是苏晴。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我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陈枫！你到底在哪里？你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刚才有多丢脸！”电话一接通，苏晴的哭喊声就传了过来。
她还在怪我。
怪我让她丢了脸。
我的心，彻底冷了下去。
“我在哪，跟你还有关系吗？”我冷冷地反问。
电话那头，苏晴似乎被我的语气噎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带着哭腔，小心翼翼地问：“阿枫，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对不起，我刚才不是故意的，我只是一时接受不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她开始道歉了。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听到她这么说，我一定会心软。
但是现在，不会了。
“苏晴，”我打断了她，“我们分手吧。”
4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苏晴因为震惊而变得急促的呼吸声。
“分……分手？”过了许久，她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颤抖着问出这两个字，“为……为什么？就因为我刚才说了你几句吗？陈枫，你怎么能这么小气！”
小气？
我简直要被她这颠倒黑白的能力给气笑了。
“苏晴，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的问题吗？”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难道不是吗？”她理直气壮地反问，“是你先骗我的！你明明只是个司机，却骗我说车是老板的！你让我今天在所有同事面前都抬不起头！你知不知道琳达她们现在都在背后怎么笑话我？”
“她们笑话你，是因为我骗了你，还是因为我只是个‘司机’？”我一针见血地指出。
苏-晴再次被我问住了。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强词夺理道：“都……都有！反正就是你的错！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实话，我也不会……”
“你也不会跟我在一起，对吗？”我替她说完了后半句话。
“我……”
她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心中最后一丝温情，也随之消散。
原来，从始至终，她爱的，都只是那个“开着保时捷的男朋友”的虚荣，而不是我，陈枫。
我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的付出，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苏晴，你知道林菲是谁吗？”我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林菲？谁啊？”她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刚才在酒会上，说我是司机的那个女人。她是我公司的组长。”
“那又怎么样？”
“她每天花八块八，让我开着保时捷送她上下班。她觉得，这是对我这个‘司机’的恩赐。”我平静地叙述着。
“……”电话那头，苏晴再次沉默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忍着吗？”我继续说道，“因为我觉得，只要每天下班能回家看到你，吃上你做的饭，受再多委-屈都值得。”
“我以为，你是我的光，是我坚持下去的唯一动力。”
“但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你不是我的光，你和她们，没什么两样。”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我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
“不……不是的……阿枫，我不是那样的……”她终于崩溃了，泣不成声地为自己辩解，“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只是一时糊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晚了。”我冷漠地吐出两个字。
“我们之间，完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她的号码拉黑。
世界，瞬间清静了。
我靠在车身上，点燃了一根烟。
尼古丁的味道，让我混乱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
一个真正爱你的女孩，怎么会因为你开什么车，做什么工作，而感到丢脸？
一个真正爱你的女孩，又怎么会在你被别人羞辱的时候，选择袖手旁观，甚至反过来指责你？
是我自己，一直活在自欺欺人的幻想里。
一根烟抽完，我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
然后，我重新坐回车里，发动了车子。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开回了半山的那栋别墅。
那才是我真正的家。
刚把车停进车库，管家李叔就迎了上来。
“少爷，您回来了。”
“嗯。”我把车钥匙丢给他，“这车，以后我不用了，你处理掉吧。”
李叔愣了一下，但还是恭敬地接过了钥匙：“是，少爷。”
我走进客厅，我爸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看到我，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淡淡地开口：“怎么，在外面混不下去了，知道回来了？”
“我跟你的赌，我输了。”我走到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爸放下报纸，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哦？这么快就认输了？我还以为，你至少能坚持个两三年。”
“没必要了。”我靠在沙发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你说得对，这个世界，很现实。”
“现在明白，还不算晚。”我爸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去洗个澡，换身衣服，下来吃饭。你妈念叨你很久了。”
“好。”
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我感觉自己像是重生了一样。
镜子里的我，褪去了一身廉价的工装，换上了高定的西装，眼神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隐忍和卑微，只剩下属于陈家继承人该有的自信和锋芒。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司机陈枫。
我是盛唐集团的，陈枫。
第二天一早，我正在餐厅吃早餐，李叔就走了进来。
“少爷，宏远广告那边，已经处理干净了。”他恭敬地汇报道。
“嗯。”我点了点头，继续慢条斯理地切着盘子里的煎蛋。
“另外，张浩和他父亲，因为涉嫌商业欺诈和职务侵占，已经被警方带走了。林菲因为在公司长期霸凌下属，也被公司开除，并且上了行业黑名单。”
“知道了。”
这些人的下场，我一点也不关心。
他们只是我人生中微不足道的过客，不值得我再浪费任何情绪。
“还有一件事……”李叔有些犹豫地开口，“苏小姐……从昨晚开始，就一直在别墅外面，说要见您。”
我切蛋的动作，顿了一下。
5.
“让她等着。”我面无表情地说道，然后继续吃我的早餐。
李叔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吃完早餐，我没有理会别墅外面的苏晴，直接让司机开车送我去了公司总部。
盛唐集团的总部，位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是一栋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
这栋楼，也是我家的。
当我以盛唐集团唯一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公司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尤其是那些之前跟着我爸，见过我几次的高管们。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传说中一直在国外留学的陈家少爷，竟然就是那个在宏远广告当了一年设计，开着保时捷给组长当司机的“傻小子”。
我爸把我介绍给所有人，然后当众宣布，从今天起，我将正式出任盛唐集团的执行总裁，全面接管公司的日常运营。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我站在台上，看着下面那些对我毕恭毕敬的高管们，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这一切，本就该属于我。
一整天，我都在开会，熟悉公司的各项业务。
直到傍晚，我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别墅。
车子缓缓驶入大门，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蜷缩在门口的身影。
是苏晴。
她还穿着昨天那身白色的晚礼服，只是现在已经变得又脏又皱。她的妆也哭花了，头发凌乱，看起来狼狈不堪。
看到我的车回来，她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拦在了车前。
司机吓了一跳，猛地踩下了刹车。
“陈枫！你下来！我有话跟你说！”她拍打着车窗，大声地喊着。
我皱了-皱眉，对司机说道：“开进去。”
司机有些犹豫：“可是，少爷……”
“我让你开进去。”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司机不敢再违抗，只能小心翼翼地绕过苏晴，把车开进了车库。
我从车上下来，没有理会身后苏晴的哭喊声，径直走进了别墅。
“少爷，苏小姐她……”李叔迎了上来，有些担忧地说道。
“不用管她。”我脱下西装外套，递给他，“她愿意等，就让她等着。”
说完，我径直上了楼。
我以为，她等到天黑，自然就会走的。
然而，我低估了她的毅力。
第二天一早，我拉开窗帘，发现她竟然还在。
她就那样靠在冰冷的铁门上，睡着了。
初秋的早晨，天气已经有些凉了。她身上那件单薄的礼服，根本无法抵御寒冷。她的嘴唇冻得发紫，身体微微发抖。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忍。
但很快，这丝不忍就被冰冷的理智所取代。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我面无表情地拉上窗帘，转身去洗漱。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我爸也看到了外面的苏晴。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
“爸，我吃好了，先去公司了。”我放下刀叉，站起身。
“嗯。”我爸点了点头，“阿枫，记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我知道。”
我再次让司机开车送我去公司。
这一次，苏晴没能再拦住我的车。
两个保安站在门口，将她拦在了外面。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的车，从她面前驶过，绝望地哭喊着我的名字。
我从后视镜里，冷漠地看着她跌坐在地上，泣不成声的样子，心中再无半点波澜。
就这样，一连三天。
苏晴每天都守在别墅门口，风雨无阻。
我每天都视而不见，照常上下班。
这件事，很快就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传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盛唐集团新上任的太子爷，被一个拜金女缠上了。
而那个拜金女，就是他之前谈了一年的女朋友。
一时间，苏晴成了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
第四天，我正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李叔突然打来了电话。
“少爷，苏小姐晕倒了，已经叫了救护车，送到医院去了。”
我握着钢笔的手，顿了一下。
“知道了。”我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挂了电话。
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毫不在意。
但挂了电话后，我却再也看不进一个字。
眼前，不断浮现出苏晴那张苍白的小脸。
“操！”
我烦躁地把手里的文件扔在桌上，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去看看她死了没有。
我只是去跟她做个了断。
仅此而已。
然而，当我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我却看到了让我目眦欲裂的一幕。
病房里，不止苏晴一个人。
还有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我认识。
就是那个叫琳达的女人的男朋友，那个开宝马的油头粉面的男人。
此刻，他正坐在苏晴的病床边，亲昵地握着苏晴的手，柔声细语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而苏晴，那个在我面前哭得死去活来的苏晴，此刻，脸上竟然带着一丝羞涩的笑容。
看到我突然出现，两人都吓了一跳。
苏晴更是像触电一样，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陈……陈枫？你怎么来了？”她惊慌失措地看着我，眼神躲闪。
我没有理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男人，声音冷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你，给我滚出去。”
6.
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
但他旁边的苏晴却突然拉住了他，鼓起勇气对我说道：“陈枫！你凭什么让他滚！这是我的病房！”
我简直要被她这句话给气笑了。
“你的病房？”我一步步地向她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上，“苏晴，你是不是忘了，这家医院，是谁家的了？”
苏晴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这才想起来，这家全市最好的私立医院，也是盛唐集团旗下的产业。
“我……”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那个男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看着我，又看了看苏晴，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原来是陈少！久仰久仰！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只是代表我们公司，来探望一下苏晴而已！”
“你们公司？”我冷笑一声，“哪个公司？”
“呃……就是……琳达她们那个设计公司。”
“哦？”我挑了挑眉，“我怎么记得，你们公司昨天已经因为偷税漏税，被查封了呢？”
男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苏晴还要难看。
“这……这……”他结结巴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不滚？”我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杀气。
男人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停留，连滚带爬地跑出了病房。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苏晴两个人。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说吧。”我拉过一张椅子，在她病床前坐下，翘起了二郎腿，“怎么回事？”
苏晴低着头，不敢看我，双手紧紧地抓着被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我……我跟他没什么……”她小声地辩解着。
“没什么？”我冷笑，“没什么他会握着你的手？没什么你会在我面前维护他？”
“我……”
“苏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傻？”我身体前倾，凑近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一边在我家门口装可怜，博同情，一边又跟别的男人在这里卿卿我我，是想两手准备，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吗？”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无情地剖开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阴暗。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脸色瞬间血色尽失。
“不……不是的……”她拼命地摇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阿枫，你听我解释……”
“解释？”我靠回椅背，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好啊，我给你机会，你解释。”
“我……我跟他真的只是普通朋友……他今天只是来看我……我们……”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她这副样子，我只觉得可笑又可悲。
“苏晴，你知道吗？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丑。”我淡淡地说道。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受伤。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继续说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虽然有点小虚荣，但你善良，单纯，不做作。你会在路边喂流浪猫，会因为电影里的情节感动得流泪，会因为我给你做了一顿饭而开心一整天。”
“那时候的你，眼睛里有光。”
“可是现在，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为了攀比，为了虚荣，你逼着我去参加那个让你我觉得恶心的酒会。在我被所有人羞辱的时候，你选择抛弃我。在我亮出身份后，你又像条狗一样跑回来摇尾乞怜。”
“现在，你又为了给自己找个备胎，跟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苏晴，你告诉我，你眼睛里的那道光，去哪了？”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她的心上。
她呆呆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了。
“陈枫……”她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改，我一定改！我变回以前那个样子，好不好？”
我看着她抓住我的手，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猛地甩开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晴，我今天来，不是来听你道歉的，也不是来给你机会的。”
“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从今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不要再来纠缠我，否则，我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陈枫！”身后，传来她绝望的嘶吼，“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怀了你的孩子！”
我前进的脚步，猛地顿住。
7
我缓缓地转过身，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像是要将她凌迟。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愤怒，而变得沙哑。
苏晴被我的眼神吓到了，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了缩。
但她还是咬着牙，重复了一遍：“我说，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说完，她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张化验单，颤抖着递给我。
我没有接。
我的目光，像是被钉在了那张薄薄的纸上。
怀孕……
我的孩子……
这怎么可能？
我们每次……都有做措施……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过了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是上个月……”苏-晴小声地说道。
上个月……
我努力地回想着。
上个月，我们确实有一次，因为喝了点酒，没有做任何措施。
难道……就是那一次？
我的心，瞬间乱了。
如果她真的怀了我的孩子，那我该怎么办？
难道，真的要为了孩子，跟她复合吗？
不！
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我绝对不能跟这样一个女人，纠缠一辈子！
可是，孩子是无辜的……
那是我陈枫的骨肉……
我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的头都快要炸了。
看着我痛苦的样子，苏晴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她知道，她赌对了。
孩子，就是她最后的王牌。
只要有这个孩子在，她就不信，陈枫能真的狠下心，不要她。
“阿枫……”她试探着，再次向我伸出手，“我知道，我以前做了很多错事，让你伤心了。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为了孩子，我会努力做一个好妻子，好妈妈。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一丝期盼。
我睁开眼睛，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心中一阵烦躁。
“这件事，我需要时间考虑。”我冷冷地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了病房。
我没有回公司，也没有回家。
我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
我的脑子里，全都是苏晴怀孕的事情。
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彻底打乱了我所有的计划。
我该怎么办？
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
娶她？
一想到要跟这样一个虚荣、自私、满口谎言的女人共度余生，我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
不娶她？
那孩子怎么办？
难道要让我的孩子，一出生就没有父亲吗？
或者，让她把孩子打掉？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我掐灭了。
虎毒不食子。
我做不到那么残忍。
不知不觉，我把车开到了江边。
我停下车，走下车，靠在栏杆上，点燃了一根烟。
江风吹在脸上，很冷。
但却无法让我混乱的大脑，冷静下来。
就在我心烦意乱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本不想接，但鬼使神差地，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
“是陈枫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有些耳熟的女声。
“你是？”
“我是琳达。”
琳达？
苏晴那个同事？
她找我干什么？
“有事？”我的语气很冷。
“陈少，我知道您现在肯定很烦。但是，我有些事情，必须告诉您。”琳达的语气，听起来很严肃。
“什么事？”
“关于苏晴，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我的心，猛地一紧。
“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半小时后，在一家咖啡馆的包间里，我见到了琳达。
她看起来有些憔悴，没有了之前在酒会上的嚣张气焰。
“说吧。”我开门见山地说道。
琳达深吸一口气，似乎在组织语言。
“陈少，我知道，苏晴告诉您，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您的。”
“但其实，她骗了您。”
“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您的。”
“是张浩的！”
轰！
琳达的话，像一颗炸雷，在我的脑中轰然炸开。
我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什，么？”
8
“我说，苏晴肚子里的孩子，是张浩的！”琳达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我的身体，晃了晃，差点没站稳。
我扶着桌子，重新坐了下来，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张浩……
竟然是张浩……
那个道貌岸岸的伪君子！
那个跟我前女友搞在一起的男人！
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傻瓜，被这两个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你……有什么证据？”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有！”琳达立刻从包里，拿出了一叠照片，推到我面前。
照片上，是苏晴和张浩。
他们在各种场合，举止亲密。
在餐厅，张浩喂苏晴吃饭。
在电影院，他们头靠着头，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在酒店的走廊里，他们拥抱着，热烈地接吻……
最后一张照片，是在一家医院的妇产科门口。
苏晴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依偎在张浩的怀里，笑得一脸幸福。
而那张化验单，跟我刚才在病房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照片的右下角，都印着拍摄日期。
最早的一张，是在三个月前。
也就是说，早在我带她去参加酒会，让她“丢脸”之前，她就已经跟张浩搞在了一起。
而那个时候，她还在我面前，扮演着一个温柔体贴的完美女友。
呵呵……
呵呵呵呵……
我看着那些照片，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我陈枫，纵横商场这么多年，自以为看人很准。
没想到，最后却栽在了一个女人的手里。
而且，栽得这么彻底，这么可笑。
“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擦掉眼泪，哑着嗓子问。
“大概……三个月前吧。”琳达小心翼翼地回答，“那时候，张浩刚升了总监，公司里很多女同事都想巴结他，苏晴也是其中一个。”
“她一开始，可能只是想利用张浩，在公司站稳脚跟。但是后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那她为什么还要继续跟我在一起？”
“因为……因为张浩虽然是总监，但毕竟只是个打工的。而您……”琳达看了我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我已经明白了。
她一边享受着张浩带给她的职场便利和浪漫激情，一边又舍不得我这个“开着保时捷的备胎”。
她想两头都占着。
直到我的身份暴露，她才发现，自己丢掉了一块怎样巨大的金砖。
于是，她又想用孩子来套牢我。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没算到，她跟张浩的事情，会被琳达知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抬起头，看着琳达。
我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
琳达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怨恨。
“因为他们害我丢了工作！我男朋友也因为公司被查封，跟我分手了！”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尤其是苏晴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她明明已经有了您这么好的男朋友，还要去勾搭张浩！现在，她还想母凭子贵，嫁入豪门？我偏不让她如意！”
原来如此。
狗咬狗，一嘴毛。
“这些照片，你是怎么弄到的？”
“我找私家侦探拍的。”琳达毫不隐瞒，“我早就看苏晴不顺眼了，她平时在我们面前装得那么清纯，背地里却一肚子坏水。我就是想抓住她的把柄，让她身败名裂！”
“很好。”我拿起那些照片，站起身，“你想要什么？”
“我……”琳达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我……我想要钱！还有……我想要一份工作！”
“可以。”我从钱包里，拿出了一张黑卡，扔在桌上，“这里面有五百万，密码六个八。至于工作，明天去盛唐集团人事部报道，我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琳达看着那张黑卡，眼睛都直了。
五百万！
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谢谢陈少！谢谢陈少！”她激动得语无伦次，一个劲地给我鞠躬。
我没有再理她，拿着照片，转身离开了咖啡馆。
坐回车里，我看着副驾驶座上的那叠照片，眼神变得无比冰冷。
苏晴……
张浩……
你们不是喜欢演戏吗？
好。
那我就陪你们，好好地演一场。
我倒要看看，当大幕落下，你们的脸上，会是怎样精彩的表情。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李叔的电话。
“李叔，帮我查一下，张浩现在被关在哪个看守所。”
“另外，再帮我办一件事……”
9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医院。
我到的时候，苏晴正坐在病床上，一边削着苹果，一边看着窗外，似乎在等我。
看到我进来，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阿枫，你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和孩子的！”
她说着，就想下床来抱我。
“别动。”我按住她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了回去，语气是我从未有过的“温柔”，“你现在怀着孕，要好好休息。”
苏晴被我这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有些受宠若惊。
她呆呆地看着我，眼中充满了不敢相信。
“阿枫，你……你不生我气了？”
“傻瓜。”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学着她以前的样子，宠溺地说道，“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个事实。”
“昨天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你别往心里去。”
我一边说着，一边拿起她刚才削了一半的苹果，继续帮她削。
我的动作很慢，很认真，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苏晴看着我，眼眶渐渐红了。
“阿枫……”她哽咽着，扑进了我的怀里，“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以后再也不会做让你伤心的事情了！”
我抱着她，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意。
演戏？
谁不会呢？
“好了，不哭了。”我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道，“再哭，对宝宝不好了。”
听到“宝宝”两个字，苏晴立刻止住了哭声，小心翼翼地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嗯，为了宝宝，我不哭。”
看着她这副慈母的样子，我只觉得一阵反胃。
但我还是强忍着恶心，继续扮演着我的“深情好男人”。
“晴晴，我们结婚吧。”我看着她的眼睛，深情地说道。
苏晴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结……结婚？阿枫，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丝绒盒子，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晴晴，嫁给我，好吗？”
盒子里，是一枚硕大的钻戒。
那是我前几天，让李叔特意去定制的，价值上千万。
苏晴看着那枚闪闪发光的钻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她捂着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往下掉。
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愿意！我愿意！”她迫不及待地把手伸向我。
我笑着，把那枚象征着“爱情”的戒指，缓缓地戴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真美。”我握着她的手，由衷地“赞叹”道。
苏-晴看着手上的钻戒，笑得合不拢嘴。
她终于成功了。
她终于要嫁入豪门，成为人人羡慕的陈家少奶奶了。
“阿枫，我爱你。”她抱着我，在我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我也爱你。”我笑着回应，心中，却在冷笑。
好戏，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一个“二十四孝好老公”的形象，扮演得淋漓尽致。
我每天都来医院陪她，给她削苹果，喂她喝汤，陪她散步。
我还请了全市最好的营养师，专门为她定制孕期餐。
我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体贴入微。
苏晴彻底沉浸在了我为她编织的幸福假象里。
她开始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甚至开始对我颐指气使，仿佛她真的已经是陈家的女主人了。
而我，全都一一照做，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因为我知道，她现在站得越高，待会儿，就会摔得越惨。
一周后，苏晴出院了。
我没有带她回我们之前租的那个小公寓，而是直接把她接到了半山的那栋别墅。
当她看到那座宛如宫殿般的别墅时，再次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阿枫，这……这里就是你家？”
“嗯。”我牵着她的手，走了进去，“从今天起，这里也是你家。”
别墅里的佣人们，早已在门口列队等候。
看到我们进来，齐刷刷地鞠躬：“欢迎少爷，少奶奶回家！”
苏晴听着那声“少奶奶”，整个人都快要飘起来了。
她昂着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享受着所有人的注目。
我看着她这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为了庆祝你出院，也为了庆祝我们即将到来的婚礼，我今晚在家里办了个party，请了一些亲戚朋友，把你正式介绍给大家认识。”我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真的吗？太好了！”苏晴兴奋地抱住了我，“阿枫，你对我真好！”
“你是我老婆，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晚上，party如期举行。
别墅里，灯火通明，宾客云集。
来的，都是申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苏晴穿着我为她准备的顶级高定晚礼服，挽着我的胳膊，穿梭在人群中，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和恭维。
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party进行到一半，我拿起话筒，走上了台。
“各位来宾，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
“今天，请大家来，是想跟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
“我，陈枫，即将和我身边的这位美丽的女士，苏晴小姐，步入婚姻的殿堂。”
台下，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苏晴站在我身边，笑得一脸娇羞，眼中，却满是得意。
“不仅如此，”我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很快，就将迎来我们爱情的结晶。晴晴她，已经怀孕了。”
这个消息，再次引爆了全场。
所有人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苏晴。
未婚先孕，母凭子贵。
这个女人，真是好手段，好福气！
就在气氛达到最高潮的时候，我话锋-一转，笑着说道：“为了让大家共同见证我们的幸福，我特意准备了一份特殊的礼物，送给我的未婚妻。”
说着，我打了个响指。
大厅的灯，突然暗了下来。
正前方的巨大屏幕，缓缓亮起。
苏晴好奇地看着屏幕，期待着我给她准备的惊喜。
然而，当屏幕上的画面，清晰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全场的掌声和欢呼声，也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
屏幕上，播放的，不是什么浪漫的爱情VCR。
而是一张张，不堪入目的照片。
照片的主角，正是今晚的女主角，苏晴。
以及另一个男人。
张浩。
10
照片一张接着一张，像一部没有声音的默片，无情地将苏晴和张浩的私情，公之于众。
拥抱，接吻，甚至还有两人在酒店房间里，赤身裸体纠缠在一起的画面。
每一张，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苏晴的脸上。
也扇在我的脸上。
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鄙夷、看好戏的目光，在我和苏晴之间，来回扫视。
苏晴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不……不是的……这不是真的……”她看着屏幕，拼命地摇头，语无伦次地辩解着，“这些……这些都是P的！是假的！”
“假的？”我拿起话筒，冷笑一声，“苏晴，你当大家都是傻子吗？”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厅。
“大家可能对照片里的这位男主角不太熟悉。我来介绍一下，他叫张浩，是我之前所在公司的一位总监。”
“当然，他现在，因为涉嫌商业欺诈，正待在看守所里，思考人生。”
“哦，对了，为了让大家更清楚地了解事情的真相，我还特意请来了这位男主角，让他亲口来跟大家说几句。”
说着，我再次打了个响指。
大厅的门，被推开了。
两个警察，押着一个穿着囚服，戴着手铐的男人，走了进来。
正是张浩。
他比之前憔悴了很多，头发乱糟糟的，胡子拉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当他看到大厅里的阵仗，尤其是看到屏幕上的那些照片时，整个人都傻了。
“陈……陈少……”他看着我，声音都在发抖。
“张总监，别来无恙啊。”我笑着跟他打招呼，仿佛在跟一个老朋友叙旧。
然后，我指了指屏幕，问道：“这些照片，你应该不陌生吧？”
张浩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旁边脸色惨白的苏晴，吓得魂飞魄散，“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陈少！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都是她！都是她勾引我的！不关我的事啊！”他指着苏晴，拼命地撇清关系。
苏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这个前几天还跟她海誓山盟，说要对她和孩子负责的男人，此刻，竟然像条狗一样，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她的身上。
“张浩！你混蛋！”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我混蛋？苏晴，你还有脸说我？”张浩也豁出去了，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要不是你天天在我面前搔首弄姿，说你男朋友是个没用的穷光蛋，我能跟你在一起？你肚子里怀的到底是谁的种，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你！”
两人的狗咬狗，让在场的所有宾客，都看足了热闹。
大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看向苏晴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苏晴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扔在了大街上，任人围观。
她所有的尊严，所有的骄傲，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她终于崩溃了。
她捂着脸，跌坐在地上，发出了绝望的哀嚎。
我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心中没有丝毫的怜悯。
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苏晴，游戏，好玩吗？”
苏晴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仇恨。
“陈枫！你好狠！”她咬牙切齿地说道。
“狠？”我笑了，“跟你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
“我只是，把你对我做的，加倍还给你而已。”
“你不是喜欢钱，喜欢虚荣吗？我给你。你不是想嫁入豪门，当陈家少奶奶吗？我也给你。”
“我把你捧到最高的地方，再让你，狠狠地摔下来。”
“这种从天堂到地狱的感觉，怎么样？刺激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哦，对了。”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像在看一只卑微的蝼蚁，“忘了告诉你，你肚子里的那个野种，我没兴趣。至于你，从今天起，别再让我看到你。”
“否则，下一次，你就不是身败名裂这么简单了。”
说完，我不再理会她，转身对那两个警察说道：“把他带走吧。”
“是。”
警察押着失魂落魄的张浩，离开了别墅。
而苏晴，依旧瘫坐在地上，像一滩烂泥。
我拿起话筒，对着所有宾客，鞠了一躬。
“抱歉，让大家看笑话了。”
“今天的party，到此结束。改天，我再单独设宴，向大家赔罪。”
宾客们纷纷告辞，临走前，都用一种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很快，偌大的别墅，就只剩下我和一群佣人，以及那个瘫在地上的女人。
我走到门口，对守在那里的保安说道：“把她扔出去。”
“是，少爷。”
两个保安走上前，架起苏晴，就往外拖。
“陈枫！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啊！”苏-晴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哭喊着。
我没有回头。
爱？
她的爱，太廉价，也太肮脏。
我，不稀罕。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苏晴。
听说，她打掉了孩子，离开了这座城市。
也有人说，她受不了打击，精神失常了。
但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她就像我人生中一个不和谐的音符，短暂地出现，然后，永远地消失。
而我，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盛唐集团的太子爷。
只是，我的身边，再也没有了那个会为我做红烧排骨的女孩。
也再也没有了，那份不掺杂任何杂质的，单纯的喜欢。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