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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进了虐文,成了每天被总裁折磨的可怜女主。

按照情节,他今晚会把我按在墙上:“还敢逃吗?”

我兴奋点头:“敢!总裁我们明天民政局见!”

总裁愣住,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第二天我拿着离婚协议等他签字。

他却撕碎协议,将我抵在办公桌前:“老婆,公司新项目需要你亲自指导。”

我看着系统提示——【情节崩坏中,请宿主尽快修复】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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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睁开眼时,后颈传来一阵剧烈的酸痛,像是睡落枕了,又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闷棍。

视线花了半秒才聚焦。

入眼是触目惊心的猩红。

不是血。是玫瑰花瓣。大量的、深红色的玫瑰花瓣,铺满了她身下这张大到离谱的Kingsize床,甚至蔓延到了光可鉴人的深色地板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浓烈到呛鼻的香薰味,混杂着玫瑰的馥郁,熏得她脑仁疼。

她撑着发麻的手臂坐起来,环顾四周。

巨大的房间,装修是冷硬的现代风格,黑白灰的主色调,线条利落得没有一丝人情味。偏偏这满床满地的玫瑰,像个庸俗又蹩脚的注脚,硬要往这性冷淡的空间里塞进一点所谓的“浪漫”。

林未低头看了看自己。

真丝吊带睡裙,酒红色,长度堪堪遮住大腿根。料子倒是顶级,贴着皮肤滑溜溜、凉飕飕的。

这不是她的睡衣。她昨天熬夜改方案穿的是印着公司Logo的旧T恤和运动裤。

脑子里“嗡”的一声,某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

——苏晚。二十四岁。苏氏集团名义上的千金,实则家族企业濒临破产,被父亲当作筹码送给了商界阎王顾衍。

——结婚一年。丈夫顾衍,冷漠,暴戾,以折磨她为乐。

——今晚,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这满屋子的玫瑰,是顾衍准备的。不是为了庆祝,是为了羞辱。因为原主苏晚,在三天前,进行了一次失败的“逃跑”。

林未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

那清晰的痛感……不是落枕。是顾衍把她拖进房间时,顺手劈的那一下。

她,林未,一个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最终猝死在电脑前的社畜,穿书了。

穿进了她昨晚熬夜减压时,囫囵吞枣看完的那本天雷滚滚、狗血泼天的虐文——《总裁的契约囚宠》里,成了里面那个和她同名同姓、被男主虐身虐心几百章、最后还能HE的倒霉蛋女主。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记得这本书的情节。按照“今晚”的走向,喝得半醉的顾衍会踹门而入,将她按在满床的玫瑰花瓣上,掐着她的下巴,用那种冰冷又饱含占有欲的嗓音问她:“还敢逃吗?”

而原主,会瑟瑟发抖,泪眼汪汪地摇头,然后迎来新一轮的“惩罚”。

去他妈的惩罚!去他妈的虐恋情深!

林未猛地从床上弹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冲到巨大的落地穿衣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绝色的脸。眉眼精致,鼻梁秀挺,嘴唇是自然的蔷薇色,因为紧张而微微抿着。长发漆黑,如同海藻般散落在瘦削的肩头。真丝睡裙勾勒出纤细却不干瘪的身段,锁骨清晰可见。

美则美矣,眼底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怯懦和哀愁。

这是“苏晚”。

林未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尝试做出一个属于“林未”的表情——带着点不耐烦,带着点“老子不想加班”的怨气,还有一丝破罐子破摔的豁达。

眼神渐渐变了。那层怯懦被压了下去,一种近乎锐利的光透了出来。

很好。

她转身,不再看那满床刺目的红,径直走向衣帽间。

衣帽间大得离谱,里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衣裙、包包、鞋子,全是奢侈品牌当季新款。但风格……不是纯白就是淡粉,要么就是各种柔和的莫兰迪色系,无一例外地透着一种“我很柔弱很好欺负”的气息。

林未皱着眉翻找了半天,终于在最角落里,扯出一条看起来最正常、最保守的奶白色纯棉及膝睡裙,迅速换上。

刚换好,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房门外就传来了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

来了。

林未的心脏猛地一跳,不是害怕,是兴奋。一种即将亲手拆解既定剧本、把狗血情节踩在脚下摩擦的兴奋。

“砰——!”

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巨大的声响震得墙壁似乎都晃了晃。

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携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瞬间盖过了房间里那腻人的香薰。

顾衍。

书里的男主角,商业帝国的主宰,也是折磨“苏晚”身心的元凶。

他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衬衫,领口扯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小臂肌肉结实,青色的血管微微贲张。他很高,接近一米九,站在门口,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投下一片极具压迫感的阴影。

他的脸无疑是英俊的,是那种带有侵略性、棱角分明的英俊。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此刻,因为酒精和怒意,他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骇人的风暴,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

他的视线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钉在站在房间中央的林未身上。

林未强迫自己站直,迎上他的目光。

顾衍一步步走近,皮鞋踩在玫瑰花瓣上,发出细微的窸窣声。那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敲打在人的心尖上。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固有的、带着点冷冽雪松调的古龙水味,扑面而来。

他停在林未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阴影完全笼罩了她,那种体型和气势上的绝对压制,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腿软。

按照剧本,他现在应该把她狠狠地掼到床上,或者按在墙上。

林未甚至已经暗中调整好了重心,准备迎接可能的撞击。

然而,顾衍没有动。

他只是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剥开她的皮肉,看清里面到底换了怎样的灵魂。他或许也察觉到了,今晚的“苏晚”,有些不同。

空气凝滞了几秒。

然后,他猛地伸手,不是按肩膀,而是直接掐住了她的下巴,力道大得让她瞬间蹙眉。

“苏晚。”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酒精浸泡后的磁性,却又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还敢逃吗?”

来了!经典台词!

林未感觉自己的肾上腺素在飙升。她非但没有像原主那样露出恐惧的神情,反而在顾衍掐着她下巴的力道中,艰难地、却异常清晰地,点了点头。

那双原本应该盛满泪水的眼睛里,此刻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两簇小火苗。

她甚至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尽管因为下巴被钳制,这个笑容显得有些扭曲古怪。

“敢啊!”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雀跃,“当然敢!总裁,我们明天民政局门口见,不见不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键。

掐在下巴上的力道,骤然松了。

顾衍眼底那翻腾的暴怒和冰冷,像是被什么东西突兀地打碎了,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和……凝滞?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眉头死死地拧了起来,盯着林未,那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一种极其罕见的、名为“错愕”的情绪。

就连他周身那骇人的低气压,都似乎停滞了片刻。

林未趁机往后小退了一步,脱离了被他气息完全笼罩的范围,揉着被掐痛的下巴,心里默默吐槽:这哥们手劲真大,明天肯定得青一块。

顾衍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酒精让他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半拍,但更多的是因为林未这完全超出他所有预设的反应。

她不是应该哭吗?不是应该颤抖着求饶吗?

离婚?民政局?

这几个字像是一记闷棍,敲得他有点发懵。他预想了她所有的反应,恐惧的,哀求的,绝望的,甚至麻木的……唯独没有眼前这种,带着点迫不及待的……兴奋?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风暴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晦暗难明的探究。那里面,似乎真的飞快地闪过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慌乱?

虽然只有一瞬,但林未捕捉到了。

她心里乐开了花。对,就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打乱所有节奏!

顾衍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那种复杂难辨的眼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猛地转身。

他甚至没再说一句威胁的话,脚步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凌乱,大步离开了房间。

“砰!”

房门被他从外面带上,发出一声巨响,震落了门框上方簌簌掉下的几点灰尘。

房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只剩下满地的玫瑰,和空气中尚未散尽的酒气与香薰混合的怪异味道。

林未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的睡裙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一小块。

刺激。

真他妈的刺激。

她走到床边,嫌弃地把那些碍事的玫瑰花瓣扫到地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开始盘算。

离婚,必须离婚。趁着现在情节刚开始,顾衍对她的“兴趣”(或者说折磨欲)还没到顶峰,赶紧跑路。拿到离婚补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当个快乐的富婆,它不香吗?谁要留在这里陪这个神经病玩你追我逃、插翅难飞的游戏!

想到这里,她立刻起身,开始在房间里翻找纸笔。她记得原主有个小书房。

果然,在隔壁的小房间里,她找到了信纸和钢笔。

坐在书桌前,她拧开钢笔帽,深吸一口气,开始落笔。

——《离婚协议书》。

她写得飞快,条理清晰。主要意思就是:感情破裂,自愿离婚,财产分割按法律规定,她只要自己应得的那部分(最好能多要点精神损失费),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写完,检查了一遍,签名:苏晚。

看着那娟秀却带着一丝决绝的字迹,林未满意地点点头。

很好。万事俱备,只等明天。

她把协议书折好,放在床头柜最显眼的位置,然后重新躺回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睡觉!养精蓄锐,明天去打离婚这场硬仗!

然而,就在她闭上眼睛,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

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起伏的电子音,突兀地在她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警告!检测到关键情节节点发生严重偏离。】

【宿主行为与角色设定“柔弱隐忍”不符度超过80%。】

【情节线崩坏度:5%。】

【系统强制绑定中……绑定成功。】

【情节修复系统,为您服务。】

林未猛地睁开眼,睡意全无。

什么玩意儿?!

【请宿主尽快修复情节,纠正错误行为。警告:如情节崩坏度超过50%,世界线存在坍塌风险,宿主将可能被彻底抹杀。】

林未:“……”

她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只有她能看见的、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半透明电子屏幕,上面清晰地显示着几行字:

【当前任务:挽回男主,放弃离婚念头,回归虐心女主情节线。】

【任务时限:24小时。】

【失败惩罚:电击一级。】

林未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然后,她默默地拉高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头。

毁灭吧,赶紧的。

这倒霉催的穿书,还自带监工?

被子里的空气浑浊,带着玫瑰香薰和自身冷汗混合的、一言难尽的味道。

林未猛地把被子掀开,大口喘气,瞪着天花板上那盏造价不菲、造型却极其性冷淡的水晶灯。

幽蓝色的系统屏幕像个讨债的鬼魂,顽强地悬浮在她视野正前方,上面的字纹丝不动:

【当前任务:挽回男主,放弃离婚念头,回归虐心女主情节线。】

【任务时限:24小时。】

【失败惩罚:电击一级。】

“修复情节?”林未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那个看不见的系统冷笑,“你看我长得像雷锋吗?”

她一个被加班活活熬死的社畜,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虽然是换了个方式),现在要她回去扮演忍气吞声、任打任骂的小白花?去挽回那个把她当出气筒的神经病总裁?

做梦!宁可被电,也绝不受这窝囊气!

她一把抓过床头柜上那张墨迹未干的《离婚协议书》,恶狠狠地又看了一遍。很好,措辞严谨,诉求明确,充分表达了她(苏晚)渴望脱离苦海、奔向自由的坚定决心。

她把协议拍在胸口,重新躺下,闭眼。

睡觉。天塌下来,也等离完婚再说。

然而,脑子里的弦却绷紧了。系统……电击……抹杀……这些词像苍蝇一样在她耳边嗡嗡作响。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不知过了多久,混沌的睡意终于袭来。

第二天,林未是被透过厚重窗帘缝隙的阳光刺醒的。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第一反应是摸向胸口。

离婚协议还在。

然后,她看到了那个依旧悬浮的蓝色屏幕。

【情节崩坏度:7%】

【剩余任务时间:23小时15分。】

不是梦。

林未面无表情地起床,洗漱,换衣服。她在衣帽间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抛弃了那些柔柔弱弱的衣裙,选了一套相对干练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度及膝,线条利落。又对着镜子,把那头海藻般的长发扎成一个低马尾。

镜子里的人,少了几分娇弱,多了几分疏离的清爽。

很好,很适合去离婚。

下楼时,佣人张妈已经准备好了早餐,摆在长长的餐桌上,中西合璧,琳琅满目。

“太太,早上好。”张妈的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在这个家里,谁不知道先生对太太是什么态度。

林未点点头,没说话,自顾自坐下,拿起一片烤吐司,慢条斯理地涂着黄油。

她需要补充体力。谁知道今天会有什么幺蛾子。

刚吃了几口,餐厅入口的光线一暗。

顾衍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高定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任何宿醉的痕迹,只有眼底深处残留着几缕细微的血丝,以及比昨夜更甚的冰冷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审视。

他走到餐桌主位坐下,立刻有佣人上前布菜。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餐具轻微的碰撞声。

林未能感觉到,他那看似平静的目光,时不时就落在自己身上,带着评估和探究。

她稳如泰山,继续吃自己的。甚至还多喝了一杯牛奶。

终于,在她吃完最后一口煎蛋,拿起餐巾擦嘴的时候,顾衍开口了。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冷冽,听不出情绪:“今天有什么安排?”

来了。

林未放下餐巾,抬眼,直视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了那份折叠整齐的《离婚协议书》,轻轻推到餐桌中间,正对着他。

“去民政局。”她的声音清晰,平静,“协议我拟好了,顾总过目。如果没问题,签个字,我们上午就去把手续办了。”

“嗡——”

脑海里的系统屏幕瞬间闪烁了一下红光。

【警告!宿主正在执行严重偏离情节行为!】

【情节崩坏度:10%!】

林未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顾衍的目光,从她的脸,缓慢地移到那份协议上。

白色的纸张,黑色的字,在光洁的红木桌面上,格外刺眼。

他没有动,甚至没有伸手去碰那份协议。只是抬起眼,重新看向林未,眸色深沉如墨。

“苏晚,”他念她的名字,带着一种咀嚼的意味,“你玩真的?”

“当然。”林未扯了扯嘴角,“顾总不会以为,我昨晚是在开玩笑吧?”

顾衍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一下,极轻的一声,却让周围的空气又凝滞了几分。

张妈和旁边的佣人早已屏住呼吸,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缝里。

“给我一个理由。”他说。

“协议上写得很清楚,感情破裂。”林未面不改色,“而且,顾总,我们之间有过感情吗?”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某种假象。

顾衍的眼神骤然锐利。

他身体微微前倾,隔着长长的餐桌,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再次笼罩下来。

“是因为上次逃跑,我惩罚得太重?”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歉意,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分析,“还是因为,你找到了新的……靠山?”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慢,带着冰冷的嘲讽。

林未简直要气笑了。

看,这就是虐文男主的逻辑。女人所有的反抗,要么是闹脾气求关注,要么就是有了外心。

“顾总想多了。”她懒得解释,只想速战速决,“我只是单纯不想陪你玩了。签字吧,对你对我,都是解脱。”

【情节崩坏度:15%!请宿主立刻停止!】系统的警告音变得急促。

顾衍盯着她,看了足足有十秒。

然后,他忽然靠回椅背,脸上那种冰冷的审视褪去,换上了一种近乎漠然的表情。

“今天不行。”他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动作优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上午有个重要会议。”

林未皱眉:“我可以等你会后。”

“下午要飞欧洲,考察项目,为期一周。”

林未:“……”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资本家拖延时间的伎俩罢了。

“没关系,协议你先签了。等你回来,我们再抽空去办手续。”她坚持。

顾衍放下咖啡杯,瓷杯底座与托盘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他终于伸出手,拿起了那份离婚协议。

林未的心提了一下。

然而,他并没有看内容,只是用两根手指捏着,随意地翻动了两下纸张。

然后,在林未的注视下,他双手握住协议的两边,面无表情地、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

“撕拉——!”

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餐厅里异常刺耳。

一下,两下……直到那份林未熬夜(虽然是在原主身体里)写好的协议书,变成一堆碎片,被他随手扔在了桌面上,像一小堆苍白的雪。

【情节崩坏度:20%!警告!】系统的声音几乎在尖叫。

林未看着那堆碎片,心脏猛地一缩,不是伤心,是纯粹的怒火。

“顾衍!”她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怒视着他,“你什么意思!”

顾衍抬眸,迎上她的目光。这一次,他眼底没有了昨夜的错愕,也没有刚才的探究,只剩下一种全然的、掌控一切的冷静。

他甚至极轻地勾了一下唇角,那笑容冰冷,不带丝毫暖意。

“意思是,”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不同意。”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比坐着时更强。他绕过餐桌,一步步走向林未。

林未下意识地想后退,但脚跟钉在原地,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能看清他西装布料上精细的纹路。

他没有像昨晚那样动手,只是微微俯身,靠近她的耳边,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说:

“游戏什么时候结束,由我说了算。”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冰冷的痒意。

林未的拳头在身侧握紧。

然后,顾衍直起身,退开一步,仿佛刚才那近乎暧昧的靠近从未发生。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目光落在她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的脸上,话锋突兀地一转:

“另外,城东那个新并购的文旅项目,前期筹备遇到点问题。你,明天去项目部报到。”

林未一愣:“什么?”

“苏氏虽然不行了,但你毕竟是苏家出来的,对本地文化和人脉总该熟悉些。”顾衍的语气公事公办,不带任何感情色彩,“这个项目,需要你‘亲自指导’。”

他刻意加重了“亲自指导”四个字,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意。

“公司十点开会讨论这个项目,你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去。”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迈着长腿,径直离开了餐厅。

留下林未一个人站在原地,对着满桌的早餐和那堆协议碎片,胸口剧烈起伏。

【新任务触发:接受男主工作安排,参与文旅项目,并在工作中展现“柔弱依赖”一面,创造男主心软机会。】

【任务时限:即刻起至项目会议结束。】

【失败惩罚:电击一级。】

系统的蓝色屏幕再次尽职地弹出新指令。

林未盯着顾衍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桌上那堆刺眼的碎片,最后目光落在那个该死的系统提示上。

她缓缓地、缓缓地坐回椅子上。

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好,很好。

不离是吧?撕协议是吧?安排工作是吧?

玩职场PUA这一套?

顾衍,还有这个破系统,你们给老子等着。

这婚,她离定了!

但这口气,她也绝不能就这么咽下去!

她拿起牛奶杯,将里面剩余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把杯子顿在桌面上。

“张妈,”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帮我准备一下,我要去公司。”

第二天下午,造型师和化妆师准时抵达别墅。

林未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任由她们摆布。做发型,上妆,试礼服。

顾衍指定的是一条香槟色的露肩长裙,缀着细碎的亮片,剪裁极尽优雅,也极尽束缚。林未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长发微卷、被华服包裹得如同昂贵礼品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又可笑。

这身打扮,美则美矣,却像一层精心描绘的假面,将“林未”彻底掩藏,只留下一个符合顾衍要求和“总裁夫人”身份的壳子。

【系统:请宿主保持情绪稳定,专注于今晚“隐忍”任务。成功可降低崩坏度。】

林未对着镜子,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情绪稳定?她稳定得很,稳定地想把这身行头撕了,再把系统揪出来暴打一顿。

傍晚,顾衍回来了。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定制礼服,更衬得身形挺拔,气质冷峻。他看到盛装打扮的林未时,眼神有瞬间的凝滞,随即恢复一贯的淡漠,只微微颔首,算是认可。

两人一同坐进加长宾利的后座。

车内空间宽敞,气氛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顾衍在处理平板上的文件,指尖划过屏幕,发出轻微的声响。林未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闪烁,勾勒出城市的繁华与冰冷。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却又坚不可摧的壁垒。

酒会地点设在市中心一家顶级酒店的宴会厅。

车门打开,闪光灯瞬间亮成一片。顾衍先下车,然后绅士地伸出手。

林未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戴着名贵腕表的手,迟疑了一瞬。她知道,这只手能轻易地撕碎她的离婚协议,也能轻易地掌控她此刻的命运。

她深吸一口气,将指尖轻轻搭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干燥而温暖,与她冰凉的指尖形成对比。握住她手的力道不轻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挣脱的意味。

他携着她,踏上红毯,走向那片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名利场。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聚焦过来。惊艳的,探究的,羡慕的,当然,也少不了嫉妒的。

顾衍是商界瞩目的焦点,而他身边这位极少露面的夫人,更是引发了无数猜测。

林未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浅笑,脊背挺得笔直,任由顾衍带着她,与各色人等寒暄、周旋。

他介绍她:“我夫人,苏晚。”

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夫人”两个字,已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林未配合地点头,微笑,说着场面话,心里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祈祷这折磨赶紧结束。

【系统:检测到女配林薇薇接近。请宿主准备,保持隐忍,激发男主怜惜。】

林未眼神微动。林薇薇,原著里的头号恶毒女配,林氏集团的千金,一直痴恋顾衍,视“苏晚”为眼中钉肉中刺。

果然,一阵浓郁的香水味袭来,一个穿着火红色深V长裙、妆容明艳的女人端着酒杯,摇曳生姿地走了过来。

“顾总,晚晚姐,好久不见呀。”林薇薇的声音娇嗲,目光却像淬了毒的刀子,上下打量着林未,“晚晚姐今天可真漂亮,这裙子是C家新款吧?真衬你。不过……”她话锋一转,故作惊讶地掩唇,“我听说这裙子腰线这里好像容易开线呢,晚晚姐你可要小心点,别在这么多人面前出丑哦。”

赤裸裸的嘲讽和诅咒。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人都竖起了耳朵,准备看戏。

按照原著情节,此刻的“苏晚”应该会羞愧地低下头,眼圈泛红,不知所措,然后被顾衍冷眼旁观,或者不痛不痒地解围。

【系统:警告!请宿主立刻表现出委屈隐忍!眼神放空,咬住下唇,身体微微颤抖!】

林未在心里冷笑一声。

她抬起眼,看向林薇薇,脸上那抹浅笑丝毫未变,甚至更柔和了些。她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先轻轻挽住了顾衍的手臂,身体不着痕迹地向他靠近了微不可查的一点点,做出一种依赖的姿态。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顾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低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林未才看向林薇薇,声音温婉,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谢谢林小姐关心。不过,C家的高定礼服,每一件都由资深匠人亲手缝制,质检严格,我想……应该不会有这种低级问题吧?”她顿了顿,目光真诚地看着林薇薇,“还是说,林小姐之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那可真是不太愉快的体验呢。”

她语气温和,甚至带着点关切,但话里的意思却像软刀子,直接暗指林薇薇要么在造谣,要么就是自己买到了次品或者仿货。

林薇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周围有人发出低低的窃笑。

顾衍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他感觉到臂弯里那只手,指尖依旧冰凉,却稳得出奇。

“薇薇,”顾衍开口,声音依旧是冷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注意你的言辞。”

他没有多看林薇薇一眼,只是带着林未,微微转身,面向另一位走过来的商业伙伴,自然地切断了这场短暂的交锋。

林薇薇被晾在原地,看着顾衍护着林未离开的背影,气得几乎咬碎银牙。

【系统:任务“酒会隐忍”完成度50%。男主并未产生明显怜惜情绪,请宿主继续努力。】

林未松开挽着顾衍的手,端起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指尖轻轻晃动着杯脚。

怜惜?顾衍这种人会有那种情绪?系统怕不是对虐文男主有什么误解。

她刚才那番表现,与其说是隐忍,不如说是四两拨千斤的反击。既维持了表面风度,又没让林薇薇占到便宜,更重要的是,没给顾衍丢脸——虽然她并不在乎这个,但显然,顾衍在乎。这或许比单纯的“隐忍”更能达到某种效果。

接下来的时间,林未依旧扮演着合格的花瓶夫人,跟在顾衍身边,偶尔附和几句。

直到顾衍被几个重要的合作方围住,深入交谈起来。

林未趁机低声对他说:“我去下洗手间。”

顾衍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林未如释重负,提着裙摆,穿过人群,走向宴会厅侧面的走廊。

洗手间里很安静。她站在巨大的镜子前,看着里面那个妆容完美却眼神疲惫的自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演戏比加班还累。

她用冷水拍了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刚走出洗手间,却在走廊拐角处,被人拦住了去路。

是林薇薇。

她显然特意等在这里,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毒和嫉恨。

“苏晚,你刚才很得意是吧?”林薇薇逼近一步,压低声音,语气尖刻,“别以为有顾衍哥护着你,你就了不起了!你不过就是个他用钱买来的玩意儿!苏家都快破产了,你装什么清高!”

林未停下脚步,平静地看着她。这种程度的言语攻击,对她这个经历过职场腥风血雨的社畜来说,实在不够看。

“林小姐,”她语气淡漠,“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我先失陪了。”

她试图绕开林薇薇,对方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我告诉你苏晚!”林薇薇凑近她,漂亮的五官因为愤怒而扭曲,“顾衍哥根本不爱你!他迟早会甩了你!你等着瞧!”

林未蹙眉,试图挣脱,但林薇薇抓得很紧,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肉里。

“放手。”

“我就不放!你能把我怎么样?”林薇薇有恃无恐。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走廊另一端响起:

“放开她。”

顾衍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几步开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走廊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林薇薇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林未揉着被捏痛的手腕,上面已经留下了几道清晰的红痕。

顾衍的目光扫过她的手腕,眸色骤然转深,如同凝聚了风暴的深海。

他几步走上前,无视了脸色煞白的林薇薇,一把扣住林未的手腕,将她拉到自己身后。

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保护意味。

他看向林薇薇,眼神冰冷锐利,如同看着一件令人厌恶的垃圾。

“林薇薇,”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看来林氏最近是太闲了。回去告诉你父亲,城北那个项目,顾氏退出。”

林薇薇瞬间脸色惨白如纸:“顾、顾衍哥……我不是……我……”

城北项目是林氏今年最大的指望,如果顾氏退出……

顾衍不再看她,拉着林未,转身就走。

他的步伐很大,很急,林未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手腕被他攥得生疼,但她能感觉到,他握着的力道,似乎比刚才林薇薇抓住她时,更重,也更……滚烫?

他一直将她拉到宴会厅外一个相对僻静的露台,才猛地停下脚步,松开了手。

晚风带着凉意吹拂过来,吹散了宴会厅里的喧嚣和酒气。

林未靠在冰凉的栏杆上,微微喘息着,看着他。

顾衍背对着宴会厅的光,面容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只能感觉到他胸膛微微的起伏,和那股尚未平息的怒意。

【系统:任务“酒会隐忍”完成!男主保护欲显著提升!情节崩坏度回落至15%!奖励:无。】

林未在心里嗤笑。保护欲?他保护的恐怕不是她,而是他自己的面子和所有物不容侵犯的权威。

“她弄伤你了?”顾衍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林未抬起手腕,借着远处透来的微光,看了看那几道红痕,淡淡道:“没事。”

顾衍沉默了几秒,忽然伸出手,不是抓,而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那红痕的边缘。

他的指尖带着凉意,触碰到皮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林未身体一僵,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他更快地、轻轻握住了手腕。

这一次,力道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

他低头,看着她的手腕,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以后,”他低声说,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离她远点。”

林未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近乎柔和的线条,心里没有半分感动,只有一种荒谬的警惕。

打一巴掌,再给颗甜枣?

虐文男主的套路,她门儿清。

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握着,目光投向露台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

这场戏,还没完。

她得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

才能既摆脱系统和顾衍,又能拿到足够的“补偿”,潇洒离开。

顾衍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那微红的皮肤。

触感细腻,带着她身上淡淡的、不同于香水的清雅气息。

他心底那团因为林薇薇而燃起的怒火,奇异地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复杂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分辨的情绪。

他抬起头,看向林未。

她正望着远方,侧脸在夜色和远处霓虹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安静,也格外……疏离。

仿佛刚才那个在宴会厅里巧笑嫣然、在他身后微微依赖的女人,只是他的错觉。

一种莫名的烦躁,再次悄然滋生。

他松开了她的手。

“进去吧。”他转身,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

林未收回目光,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重新融入那片繁华喧嚣,仿佛露台上那短暂的交集,从未发生。

只是,某些东西,似乎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改变了。

酒会结束后,回程的车厢里,气氛比去时更加凝滞。

顾衍依旧在处理文件,平板屏幕的冷光映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林未则靠着车窗,闭目养神,手腕上被林薇薇掐出的红痕已经淡去,但被顾衍触碰过的地方,却仿佛还残留着一种古怪的、挥之不去的触感。

那不是温柔,更像是一种……标记。

令人不适。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两人一前一后下车,上楼,全程无话。

回到那间布满玫瑰(残留花瓣已被佣人清理,但香气似乎还顽固地萦绕在空气里)的卧室,林未第一时间走进浴室,反锁了门。

她需要洗掉这一身的香水味、酒气,还有那种无形的、属于顾衍的掌控感。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疲惫稍稍缓解。她看着氤氲水汽中模糊的镜面,脑子里飞速复盘着今晚的一切。

林薇薇的挑衅不足为惧,顾衍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他维护的不是她,是他的所有物和面子。

但那个露台上的瞬间……

他指尖的触碰,他低沉的嗓音,还有那句“以后离她远点”……

林未甩了甩头,把水调得更凉一些。

不能被假象迷惑。虐文男主的温柔,往往是更深陷阱的诱饵。她记得原著里,顾衍偶尔也会对苏晚流露出片刻的“好”,但那之后,往往是变本加厉的折磨和掌控,美其名曰“让你记住谁才是你的主人”。

她绝不会重蹈覆辙。

洗完澡出来,顾衍已经不在卧室。想必是去了书房或者客房。

林未乐得清静,吹干头发,躺上床,开始规划明天的工作。城东项目的前期接洽基本打开局面,接下来需要更深入的调研,找出能真正打动那些乡绅、又能符合顾氏利益的平衡点。这不仅是完成任务,更是她积累资本、寻找机会的跳板。

【系统:日常任务发布:明日早餐时,为男主倒牛奶,并轻声询问“昨晚休息得好吗?”。任务要求:眼神关切,语气温柔。完成奖励:情节崩坏度-1%。失败惩罚:无。】

林未:“……” 这系统真是见缝插针地给她加戏。

她翻了个身,懒得理会。

第二天清晨,林未准时起床。她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休闲装,将长发扎成利落的马尾,素面朝天。

下楼时,顾衍已经坐在餐桌前,正在看财经报纸。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浅金,削弱了几分他惯有的冷硬,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专注于报纸的侧影,依旧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林未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张妈端上早餐。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准时响起。

林未拿起手边的牛奶壶,动作自然地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抬起眼,看向对面的顾衍。

他的咖啡杯是满的。

她顿了顿,伸手拿过他那边的空牛奶杯,往里倒了半杯牛奶,然后推回到他手边。

顾衍从报纸上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林未迎着他的目光,扯出一个算不上温柔、但至少不僵硬的微笑,声音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牛奶。昨晚休息得好吗?”

完成了。语气不温柔,眼神不关切,但动作和台词都对上了。

【系统:日常任务完成度60%。奖励:情节崩坏度-0.6%。】

顾衍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在她素净的脸上和利落的马尾上停留了一瞬,重新落回报纸,只淡淡“嗯”了一声。

算是回应。

林未也不在意,低头开始吃自己的早餐。她吃得很快,心思已经飞到了城东项目上。

吃完最后一口,她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顾总,我吃好了。今天要去项目地实地看看,先走了。”

顾衍翻动报纸的手顿了顿,没抬头:“让司机送你。”

“不用了。”林未拒绝,“地方不远,我自己开车去更方便。”

她记得车库里停着几辆不怎么用的车,钥匙就在玄关的抽屉里。

顾衍终于抬起头,深邃的目光看向她,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注意安全。”

“知道。”

林未转身离开餐厅,步伐干脆利落。

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顾衍放下报纸,端起那杯她倒的牛奶,却没有喝,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杯中乳白色的液体。

她似乎……真的变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他时刻“敲打”、动不动就眼泪汪汪的苏晚。

这种变化,让他隐隐觉得有些事情正在脱离掌控,一种莫名的、混合着不悦和……一丝极淡兴味的情绪,在他心底盘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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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未选了一辆最低调普通的黑色轿车,根据导航,直接开往城东。

脱离了那座华丽的牢笼和顾衍的视线,她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项目所在地还保留着大片的老旧街区和一些颇有年头的祠堂、民居。与不远处已经开始动工的工地相比,这里仿佛是被时代遗忘的角落,透着一种固执的宁静。

她把车停在路边,拿着资料和笔记本,开始了徒步走访。

她没有去找那些名单上的头面人物,而是随意地走进巷弄,和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人闲聊,在小卖部门口买瓶水,和老板娘搭几句话,去还在营业的老式茶馆坐一坐,听茶客们天南海北地闲聊。

她倾听他们对这片土地的记忆,对即将到来的变化的担忧,对补偿方案的疑虑,甚至是一些看似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

她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总裁夫人”,更像是一个来做社会调查的普通年轻人。她态度谦和,笑容真诚,偶尔用原主记忆里关于本地风俗的一知半解引出话题,很快就融入了进去。

一个上午下来,她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鲜活而真实的信息,远比项目部那些冰冷的报告和数据更有价值。

她了解到,那位清高的陈老先生,最在意的是他祖上传下来、如今已破败不堪的书院能否保留;另一位看似强硬的宗族代表,其实担心的是拆迁后子孙后代失了根脉;而普通居民,更关心的则是实实在在的补偿款和未来的生计。

中午,她在路边一家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小面馆,点了一碗招牌牛肉面。

面馆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汤头浓郁,面条筋道。她吃得鼻尖微微冒汗,一种久违的、属于市井生活的踏实感包裹着她。

比起别墅里那些精致却冰冷的餐点,这碗面更让她觉得舒服。

正当她低头喝汤时,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走进了面馆。

林未抬头,对上了一双温和中带着讶异的眼睛。

是程恕。原著里的温柔男二,建筑师,也是这个文旅项目最初的概念设计者之一,后来因为理念与顾氏的强势开发模式不合,逐渐被边缘化。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气质干净儒雅,与这间小面馆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融洽。

“苏小姐?”程恕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你怎么会……”

林未放下勺子,擦了擦嘴,坦然道:“我来这边看看项目情况。程先生也来这里吃饭?”

程恕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无奈:“这里以前是我外婆家,我小时候常来。项目启动后,很久没来了,今天刚好在附近,过来尝尝味道变了没有。”

他点了和她一样的牛肉面。

等待的间隙,两人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主要是程恕在说。他谈起这片街区曾经的样子,哪条巷子的青石板路最有韵味,哪个祠堂的木雕如何精美,哪棵老榕树承载了几代人的记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感情和惋惜。

林未安静地听着,偶尔提问。她能感觉到,程恕是真心热爱这片土地,他的理念更倾向于保护性开发,而非推倒重建。

这与她从居民那里听到的诉求,不谋而合。

“可惜,”程恕叹了口气,面上来了,他拿起筷子,却没有立刻动,“顾氏更看重的是商业回报和开发速度。我的方案……被认为过于理想化了。”

林未看着碗里袅袅升起的热气,忽然开口:“如果,有一种方案,能在保留大部分历史风貌和社区脉络的基础上,植入新的商业业态,激活区域价值,同时保障原住民的利益呢?”

程恕夹面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眼神里充满了惊讶和探究:“苏小姐的意思是?”

“我没什么具体方案,”林未迎上他的目光,眼神清亮,“我只是觉得,沟通和倾听很重要。也许我们可以尝试,把各方的诉求和担忧,还有像程先生你这样的专业意见,整合起来,形成一个更……有温度的方案,再去和顾氏谈?”

程恕怔住了。

他印象中的苏晚,是柔弱、沉默、依附于顾衍的存在。他从未想过,会从她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

而且,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种怯懦的空茫,而是带着一种冷静的、思考的光芒。

“苏小姐,你……”程恕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叫我林未吧。”林未下意识地纠正,随即反应过来,“……苏晚。”

程恕虽然觉得她刚才的口误有些奇怪,但并未深究,他的注意力被她话语中的可能性吸引了:“整合各方诉求……这需要大量的调研和协调工作,而且,顾总那边……”

“事在人为。”林未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坚定,“总要先试一试。程先生,你愿意帮我吗?或者说,帮帮这片地方?”

程恕看着她,那双温和的眼睛里,渐渐燃起一丝久违的光亮。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定保持沟通。

离开面馆时,林未感觉脚步都轻快了些。找到程恕这个盟友,是她今天意外的收获。他有专业知识,有对这片土地的感情,而且,他似乎并不完全畏惧顾衍。

这让她看到了打破僵局的希望。

然而,她刚走到车边,拉开车门,脑海里系统的警告音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警告!检测到宿主与情节重要男配程恕产生超规格互动!行为严重偏离“虐心女主”设定!】

【情节崩坏度:25%!】

【强制任务发布:立刻返回别墅,向男主顾衍“坦白”与程恕的“偶遇”,并表达不安与忏悔,强调自身“软弱无能”。任务时限:3小时。失败惩罚:电击三级!】

林未扶着车门的手,猛地收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抬头,看向这片沐浴在午后阳光下的古老街区,刚刚因为找到突破口而生出的那点喜悦,瞬间被系统的冰冷警告浇灭。

坦白?忏悔?

软弱无能?

去他妈的!

她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

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她没有立刻驶向回顾家别墅的方向,而是调转车头,朝着与程恕约定的、需要进一步勘察的一处老旧祠堂开去。

系统的警告音在她脑海里持续作响,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意味。

林未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目光坚定地望着前方。

电击就电击。

想让她回去摇尾乞怜,扮演那套她恶心透顶的戏码?

绝无可能。

她踩下油门,车速加快,将系统的聒噪和那座华丽牢笼的阴影,一同甩在身后。

有些路,一旦开始走了,就绝不能回头。

车子在狭窄的旧街巷口停下,再往里,轿车就进不去了。

林未熄了火,系统那尖锐的警告音依旧在脑海里盘旋,像一根不断收紧的钢丝,勒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警告!强制任务剩余时间:2小时58分……2小时57分……】

【情节崩坏度:26%!请宿主立刻调头!】

【三级电击惩罚将对宿主神经系统造成强烈刺激,伴随剧烈痛感,存在短暂意识丧失风险!】

林未抬手,用力按了按抽痛的额角,指尖冰凉。

她推开车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空气中弥漫着老城区特有的、混合着苔藓、炊烟和淡淡朽木的气息。与别墅里那种被精心调校过的、毫无生气的“高级”香味截然不同。

程恕已经等在巷口,他换了双更便于行走的软底鞋,手里拿着一个速写本和测量工具。

“这里车开不进去,得走一段。”程恕指了指蜿蜒向前的青石板路,解释道。他看到林未脸色有些苍白,关切地问:“苏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摇了摇头:“没事,有点晕车。我们走吧。”

她必须去。不仅仅是为了对抗系统,更是为了抓住这根可能改变局面的稻草。顾衍用项目和权力捆绑她,系统用惩罚威胁她,她偏要在这夹缝里,为自己凿出一条生路。

这座陈氏宗祠比林未想象的还要破败些。飞檐翘角依稀可见当年的气派,但朱漆剥落,瓦楞间杂草丛生,木制的大门虚掩着,推开时发出沉重而嘶哑的“吱呀”声。

祠堂内部光线昏暗,只有几缕阳光从高处的窗棂投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里形成一道道光柱。巨大的梁柱上,繁复的雕花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却仍能窥见昔日的精湛工艺。香案倾颓,牌位散落,一种荒凉而肃穆的气氛弥漫在空气中。

程恕打开手机照明,一边走,一边低声向林未介绍着祠堂的布局、结构和那些雕花所蕴含的寓意。“你看这里,典型的明代中期风格,这雀替的刀工……可惜,虫蛀得很严重了。”他的语气里满是痛惜。

林未跟在他身后,努力忽略脑海里越来越急促的倒计时提示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她拿出手机,不断拍照,记录下关键的细节,特别是那些损坏严重、但又极具特色的部分。

“除了建筑本身,这些附着在建筑上的历史信息,比如特定的祭祀仪式、家族变迁的故事,其实才是更珍贵的‘非遗’部分。”程恕蹲下身,仔细查看着一根柱子的底部,“如果能保留下来,加以整理和展示,其文化价值,未必就比推倒重建一个仿古商业街低。”

林未心中一动。程恕的话,与她上午从居民那里听到的、关于“根脉”和“记忆”的担忧,隐隐契合。

【强制任务剩余时间:1小时30分!警告!请宿主立即停止当前行为!】系统的声音几乎带上了电流的杂音。

林未咬紧牙关,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感觉自己的神经末梢已经开始传来一种细微的、被什么东西窥伺着的麻痒感,仿佛无形的电击随时会落下。

“程先生,”她开口,声音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沙哑,“如果……如果我们能拿出一份详尽的评估报告,不仅包括建筑本身的历史艺术价值,还涵盖其承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保留修复后对本地社区凝聚力的潜在正面影响……有没有可能,说服顾氏调整部分开发方案?比如,保留祠堂核心区,将其改造成一个社区文化中心或者小型博物馆?”

程恕直起身,惊讶地看着她。光线昏暗,他看不清她苍白的脸色,却能感受到她语气里那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认真。

“理论上……有可能。但这需要非常扎实的调研和极具说服力的数据支撑。而且,”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顾总的态度……你也知道。”

“我知道。”林未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为系统警告而翻涌的不适,“但总要有人先去尝试。程先生,你在建筑和本地文化方面的专业能力,加上我……我或许能接触到一些顾氏内部评估流程的信息。我们可以合作。”

她向他伸出手,目光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明亮,那是一种摒弃了柔弱、充满了决断力的光芒。

程恕看着她的手,又看向她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和以往的不同,不仅仅是言辞,更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想要挣脱什么的强大意志。

他伸出手,与她轻轻一握。

“好,合作。”

就在两手相握的瞬间——

【强制任务失败!】

【三级电击惩罚,执行!】

“呃——!”

林未猛地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瞬间窜过四肢百骸!眼前骤然一黑,无数金色的光斑炸开,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耳鸣,她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前跪倒下去!

“苏小姐!”程恕大惊失色,慌忙上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林未靠在他手臂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关紧咬,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那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但残留的麻痹感和虚弱感,让她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

“你怎么了?是旧疾复发吗?还是低血糖?”程恕焦急地询问,支撑着她,让她慢慢坐到旁边一个还算完实的石墩上。

林未大口喘着气,眼前阵阵发黑,连摇头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在心里,用尽最后一丝意念,对那个该死的系统竖起中指。

【惩罚执行完毕。情节崩坏度:28%。警告:宿主行为已严重威胁世界线稳定,再次失败将触发更高级别惩罚。】系统的声音恢复了冰冷的电子音,仿佛刚才那场酷刑与它无关。

“……没事。”过了好一会儿,林未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虚弱不堪,“可能……可能是有点低血糖,加上这里空气不流通。”

程恕将信将疑,但还是立刻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和一小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先喝点水,把这个吃了。”

林未没有拒绝,她现在确实需要补充能量。她接过水和巧克力,手指还在微微发颤。

程恕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和虚弱的样子,眉头紧锁:“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林未立刻拒绝,声音因为急切而提高了一些,随即又虚弱下去,“真的不用,休息一下就好……我们,我们继续吧,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尽快拿到足够分量的“筹码”。系统的惩罚提醒了她,顾衍和那个看不见的“情节”都不会给她太多时间。

程恕看着她强撑的样子,眼神复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那你坐在这里休息,我再仔细测量几个关键数据。”

接下来的时间,林未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边缓解着电击后的不适,一边看着程恕工作,不时用手机记录下他提到的专业要点和初步的修复构想。

直到夕阳的余晖将祠堂内部染上一层昏黄的光晕,他们才结束勘察。

走出祠堂,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林未感觉好了不少,但身体的虚弱感依旧明显。

“今天多谢你了,程先生。”林未真诚地道谢,“资料我会尽快整理。”

“应该的。”程恕看着她,依旧不放心,“你真的不需要我送你回去?或者去医院?”

“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林未坚持。她不能让程恕送她回那个地方。

回到车上,系好安全带,林未没有立刻发动车子。她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感受着身体里残留的、细微的电流麻痹感和肌肉的酸痛。

三级电击……果然不是闹着玩的。

她睁开眼,看向后视镜。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眼睛里,除了疲惫,更多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反而破釜沉舟的狠厉。

系统想用惩罚让她屈服?

顾衍想用掌控让她窒息?

她偏不!

她拿出手机,点开与程恕的聊天界面,将今天拍摄的照片和记录的要点,分门别类地整理好,发给了他。同时附上文字:

【程先生,这是我今天整理的部分资料。关于非物质文化部分的挖掘,可能需要走访更年长的本地居民。我们分头进行,效率更高。我负责联系和走访,你负责专业评估和方案初步构想,如何?】

程恕很快回复:【没问题。苏小姐效率真高,你注意身体。】

放下手机,林未发动了车子。

她没有回顾家别墅,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本市最大的图书馆。她需要查阅更多关于本地民俗、古建筑保护和非遗评估方面的资料,为自己即将提出的“保留方案”增加更多的理论和数据支撑。

在图书馆一直待到闭馆,林未借阅了好几本厚厚的大部头专业书籍,又复印了大量相关资料,这才抱着沉甸甸的一摞文件,走向停车场。

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

当她抱着资料,略显吃力地走到车边时,却看到车旁倚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顾衍。

他不知在那里等了多久,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衫和西裤,没有打领带,袖口随意挽起。他指尖夹着一支烟,猩红的火点在夜色里明明灭灭,俊美的脸庞在路灯的光线下半明半暗,看不清表情。

他抬起眼,目光落在她怀里那摞厚厚的、与“总裁夫人”身份格格不入的文件上,又缓缓移到她依旧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空气,瞬间凝滞。

林未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林未的心脏,猛地沉了下去。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张妈汇报了她的行踪?还是……他一直派人跟着她?

怀里沉重的资料仿佛瞬间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系统的警告音似乎又在耳边隐隐作响,伴随着电击后尚未完全消散的肌肉酸痛。

顾衍直起身,将烟蒂摁灭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动作缓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迈步走近,皮鞋踩在寂静的停车场地面,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未紧绷的神经上。

他在她面前站定,目光先是扫过她苍白的脸,然后落在她怀里那摞文件最上面一本——《本地民俗志考》的封面上。

“看来,”他开口,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低沉,听不出喜怒,“顾太太对‘本地文化’,突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林未抱紧怀里的文件,指甲几乎要嵌进纸页里。她强迫自己迎上他审视的目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项目需要。多了解一些,总没有坏处。”

“是吗?”顾衍微微俯身,靠得更近,那股熟悉的、带着雪松味的压迫感再次将她笼罩。他伸出手,不是碰她,而是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最上面那本书的书脊,动作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却极具侵略性的意味。

“一下午,从破祠堂,到图书馆。”他抬起眼,漆黑的眸子锁住她,里面翻涌着某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情绪,“苏晚,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冰锥一样,直刺过来。

林未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她知道自己今天的行动太过大胆,几乎是在顾衍的底线边缘疯狂试探。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口的干涩和心脏的狂跳。

不能慌。

她抬起下巴,尽管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努力维持着镇定:“我想把项目做好。顾总既然把这个任务交给我,我自然要尽力。深入了解当地文化和居民诉求,是做好项目的前提。我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她顿了顿,迎着顾衍越来越深沉的目光,补充道,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被误解的委屈:“还是说,顾总觉得,我连这点自主调研的权利都没有?只能按照项目部给定的模板,做个传声筒?”

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工作权限和信任问题。

顾衍盯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锐利的光芒闪烁不定,像是在评估她这番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又或者,隐藏着别的什么。

他确实收到了她下午行踪的报告。去祠堂,与程恕在一起,然后是图书馆。每一个地点,都与他认知中那个只会哭泣和忍耐的苏晚格格不入。

尤其是和程恕在一起。

那个男人……

一股莫名的、阴郁的火气,在他心底悄然窜起。

但他没有发作。眼前的苏晚,虽然脸色苍白,身体似乎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轻颤(他归因于劳累和可能的不适),但那双眼睛里,却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近乎倔强的光芒。

她在反抗。

用一种看似顺从、实则绵里藏针的方式。

这种认知,非但没有平息他的怒火,反而像投入干柴的一点火星,瞬间引燃了更复杂的情绪——愤怒,掌控欲受挫的不悦,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挑衅后产生的……兴味。

他忽然低笑了一声,笑声在寂静的停车场里显得有些突兀和冰冷。

“权利?”他重复着这个词,指尖从书脊上移开,转而轻轻捏住了她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钳制,“苏晚,你是不是忘了,你的‘权利’,是谁给的?”

他的指尖冰凉,触感却像带着电流,让林未浑身一僵。

【系统:警告!检测到男主情绪波动剧烈!宿主行为已引发高度怀疑!请立刻示弱解释!】系统的声音不失时机地响起。

示弱?解释?

林未看着近在咫尺的、顾衍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强作镇定的、苍白的脸。

她知道,此刻任何过激的反应,都会坐实他的怀疑。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倔强被强行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疲惫和……认命般的黯淡。

“我没忘。”她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顾总给我的‘权利’,我时刻铭记在心。我去调研,去努力,也只是不想……让您觉得我一无是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她微微偏开头,挣脱了他捏着下巴的手,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声音更轻了,带着点自嘲:“看来,是我又自作多情,惹您不高兴了。”

她抱着文件的手臂收紧,身体微微瑟缩了一下,像是受不住夜风的凉意,也像是受不住他目光的压迫。

这副模样,终于有了几分顾衍记忆中那个脆弱“苏晚”的影子。

顾衍看着她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单薄的身影,看着她低垂的、微微颤抖的眼睫,心底那股无名火奇异地滞涩了一下。

他想起助理汇报时,提到她在祠堂似乎有些不舒服,脸色很差。

是累着了?还是……真的只是单纯想做好他交代的工作?

他沉默着,目光在她和那摞文件之间逡巡。

空气仿佛凝固了。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股逼人的压迫感似乎收敛了些许:“上车。”

林未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我送你回去。”顾衍已经转身,走向不远处他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林未看着他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抱着文件,跟了上去。

她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将那一大摞文件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最后的盾牌。

顾衍发动车子,驶出图书馆停车场。车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行声。

他没有再追问,也没有再看她,只是专注地开着车。

林未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心脏依旧在胸腔里急促地跳动着。刚才那番表演,耗尽了她的心力。她知道,顾衍并没有完全相信她,他只是暂时按下了疑虑。

危机并未解除。

而且,系统的惩罚,顾衍的监视,项目的压力……像一张越收越紧的网。

她必须更快,更谨慎。

车子驶入别墅车库。

林未抱着文件下车,低声道:“谢谢顾总。”

顾衍锁好车,走到她身边,目光再次落在她怀里的文件上,忽然开口:“资料整理好,发一份给周靖。”

林未脚步一顿,抬头看他。

顾衍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平淡:“既然花了心思,就让专业的人看看,有没有价值。”

说完,他不再停留,迈步先行进了别墅。

林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抱着文件的手指,微微收紧。

发给周靖?

是认可她的工作?还是……另一种形式的监控?

她猜不透。

但无论如何,这似乎是一个机会。一个将她辛苦调研的成果,正式摆上台面的机会。

她低头,看着怀里沉甸甸的资料,眼底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

那就,如你所愿。

顾衍。

看看你眼中的“金丝雀”,究竟能扑腾出多大的风浪。

她抱着文件,挺直脊背,一步步走进那座华丽而冰冷的牢笼。

身后的夜色,浓重如墨。

前方的路,依旧迷雾重重。

但握在她手中的“筹码”,似乎又多了一分。

这场无声的战争,还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接下来的几天,林未将自己关在别墅的房间里,几乎足不出户。

她将图书馆借来的书籍、复印的资料,连同与程恕沟通的记录、自己实地走访的笔记和照片,全部摊开在地板上、书桌上,甚至床上。房间里仿佛成了一个临时作战指挥中心,充满了纸张和油墨的气息。

她伏案工作,指尖在键盘上飞舞,敲击声连绵不绝。她梳理脉络,提炼观点,引用数据,将那些散乱的、感性的信息,编织成一份逻辑严密、论据充分的《关于保留并活化城东陈氏宗祠及周边历史街区的初步调研与可行性建议报告》。

这不仅仅是一份项目建议书,更是她为自己准备的辩护状,是射向顾衍掌控和系统规则的一颗子弹。

她写得极其投入,常常忘了时间,直到眼睛酸涩,脖颈僵硬,才恍惚抬头,发现窗外已是夜色深沉。张妈送来的饭菜,常常原封不动地放凉。

顾衍这几天似乎也很忙,早出晚归,两人几乎没打过照面。别墅里安静得可怕,只有林未房间持续到深夜的键盘声,证明着某种暗流正在平静表面下汹涌。

期间,系统不死心地发布过几个日常任务,诸如【为男主准备夜宵】、【在男主回家时门口迎接】之类,都被林未直接无视。轻微的警告和微不足道的崩坏度提升,她已经不放在眼里。

她所有的精力,都凝聚在了这份报告上。

第四天傍晚,报告终于完成。

林未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最后一遍,确保每一个数据、每一个论点都站得住脚,甚至考虑了顾衍可能提出的各种质疑和反驳。她将报告打印出来,厚厚的一沓,散发着新鲜的墨香。

她拿起手机,按照顾衍之前的吩咐,将电子版发给了首席秘书周靖。

附言简短:【周秘书,关于城东项目的初步调研报告,请查收。如有问题,随时沟通。】

点击发送。

那一刻,林未感觉一直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丝。她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心底却有一种奇异的、近乎于亢奋的平静。

她做了她能做的一切。

现在,球被踢到了顾衍那边。

---

顾氏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

周靖拿着一个平板,步履轻缓地走进来,将平板放在宽大的办公桌上,屏幕正对着正在批阅文件的顾衍。

“顾总,夫人发来了关于城东项目的调研报告。”周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

顾衍手中的金笔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淡淡“嗯”了一声。

周靖没有离开,而是补充了一句:“报告……篇幅不短,内容似乎很详实。”

顾衍终于抬起眼,瞥了一眼平板屏幕。上面显示着报告的封面和摘要。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昂贵的皮质椅背上,拿起平板,指尖滑动,开始浏览。

起初,他的目光是惯常的、带着审视的快速扫视。

但很快,他滑动的速度慢了下来。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报告的结构清晰,逻辑严谨,远远超出了一个“花瓶夫人”所能达到的水平。里面引用了大量他未曾关注过的本地民俗资料、古建筑保护条例,甚至对居民心态和社区凝聚力做了社会学层面的分析。数据详实,论证有力,提出的“保留核心,活化周边,文化引领,社区共治”的思路,虽然理想化,却并非空中楼阁,反而与程恕最初被否决的那个方案的精髓隐隐契合,但更加系统,也更……具有可操作性。

尤其是关于陈氏宗祠非遗价值评估和改造成本与收益的对比分析部分,角度刁钻,计算精准,直击商业项目的痛点。

这绝不是一个临时抱佛脚、或者仅仅为了讨好他而做的表面文章。

这是真正下了功夫,动了脑筋的成果。

顾衍的指尖停在某一页,久久没有滑动。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停车场,她抱着厚厚资料、脸色苍白却眼神倔强的样子。想起她这段时间反常的“勤奋”和“独立”。

原来,她所有的“不务正业”,都是在为这份报告做准备。

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在他心底翻涌。

是意外。他从未想过,被他视为附属品、需要精心“驯养”的女人,竟然藏着这样的能力和心机。

是恼怒。她瞒着他,私下做了这么多,甚至和程恕接触,这无疑是对他权威的挑战。

但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他忽略的……欣赏?

这感觉陌生而突兀,让他烦躁。

他放下平板,目光锐利地看向周靖:“她这几天,都做了什么?”

周靖早已准备好答案:“夫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别墅房间内,查阅了大量书籍资料,与程恕建筑师有过几次邮件和电话沟通,内容均围绕项目调研。没有其他异常社交活动。”

顾衍沉默了片刻,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

“把报告转发给项目部,让他们组织评估。”他最终下令,声音听不出情绪,“另外,通知下去,明天上午九点,召开城东项目专项讨论会。所有相关人员,必须到场。”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平板上那份报告,眼神深沉难辨。

“包括她。”

---

第二天,林未准时出现在顾氏集团顶层的会议室。

她依旧穿着那身米白色西装套裙,长发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化了淡妆,遮掩了连日的疲惫,眼神平静,脊背挺直。

当她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项目部成员,几位相关高管,还有被特意叫来的程恕。

所有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身上。有好奇,有审视,有不以为然,也有程恕眼中那抹温和的支持。

顾衍坐在主位,在她进来的瞬间,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相触,冰冷而短暂,随即移开,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与会者。

林未走到留给她的位置坐下,位于长桌的中段,既不靠近权力中心,也不至于被边缘化。

会议开始。

先是项目部经理例行公事地汇报了项目当前的整体进展和遇到的阻力,语气谨慎,时不时偷瞄一眼主位上的顾衍。

然后,顾衍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关于项目前期遇到的文化保护与本地居民抵触问题,苏晚提交了一份调研报告。现在,由她向大家阐述一下她的初步想法。”

他没有用“夫人”这个称呼,而是直呼其名“苏晚”,语气公事公办。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林未。

压力无形,却沉重。

林未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她没有看顾衍,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然后打开了面前准备好的PPT——那是她根据报告提炼的核心内容。

“各位同仁,上午好。我将从以下几个方面,阐述关于保留并活化城东历史街区的初步构想……”

她的声音起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很快便稳定下来,清晰,冷静,条理分明。

她展示了大量实地拍摄的照片和数据,引经据典,分析了保留陈氏宗祠等核心建筑的文化价值和经济潜力,提出了具体的“微更新”和“社区营造”策略,甚至初步估算了与传统推平重建模式相比的长期收益对比。

她讲得投入,偶尔与程恕眼神交流,确认一些专业细节。程恕也会适时补充几句,从建筑专业角度支持她的观点。

会议室里很安静,只有林未清亮的声音和PPT翻页的声响。

不少起初不以为然的高管,神色渐渐变得认真起来。他们或许不认同她的全部观点,但不得不承认,这份报告和阐述,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顾衍始终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目光大部分时间落在投影屏幕上,偶尔,会极快地掠过林未专注的侧脸。

她站在哪里,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专注而坚定的光晕,与那个在他身下颤抖、哭泣的“苏晚”,判若两人。

这种强烈的割裂感,让他心底那股烦躁再次升起,伴随着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命名的情绪。

当林未阐述完毕,微微鞠躬示意时,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然后,质疑声接踵而至。

“苏小姐的想法很有新意,但保留修复的成本是否过高?周期是否太长?”

“本地居民的意愿如何保证?补偿方案如果过于优厚,是否会形成不良先例?”

“文化价值如何有效转化为商业价值?这方面的成功案例并不多。”

“与集团整体快速开发、回笼资金的战略是否冲突?”

问题尖锐而现实。

林未早有准备。她不卑不亢,逐一回应,引用的数据信手拈来,逻辑清晰,虽然某些地方略显理想化,但那份试图在商业利益与文化传承、资本力量与本地社群之间寻找平衡点的努力和真诚,却让一些质疑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程恕也在一旁,从专业角度给予支持。

讨论变得热烈起来。

顾衍依旧没有说话,他像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冷静地评估着会场上的每一句发言,每一个表情。

直到争论的焦点,集中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上——是否值得为了保留一个破败的祠堂和部分旧街区,投入巨大的额外成本和时间。

支持方和反对方各执一词,僵持不下。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若有若无地飘向主位上的男人。

最终的决定权,在他手里。

顾衍终于动了动。

他抬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

他的目光,第一次,真正地、长时间地落在了林未身上。

那目光深沉,锐利,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要将她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彻底剖析一遍。

林未迎着他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动着,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汗湿,但她的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她知道自己赌上了很多。

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顾衍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会议室:

“项目部,成立专项小组,结合这份报告,重新评估城东项目开发方案。”

他顿了顿,目光依旧锁着林未,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苏晚,作为项目特别顾问,加入小组,全程参与。”

话音落下,会议室里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林未自己。

她设想过很多种结果——报告被驳回,想法被嘲笑,甚至引来顾衍更深的猜忌和惩罚。

唯独没有想过,他会直接给予她……正式的参与权。

顾衍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他站起身,不再看任何人。

“散会。”

他留下这两个字,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那股强大的压迫感也随之撤离。

会议室里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声。高管们神色各异地看向林未,目光里充满了重新评估和复杂的意味。

程恕走到她身边,低声道:“恭喜。”

林未站在原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赢了这一局?

不,或许不是赢。

只是获得了进入下一个战场的资格。

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个开始。

一个她凭借自己的能力,亲手撕开的口子。

她缓缓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指尖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痛感。

这痛感让她清醒,也让她更加确定——

路,还在脚下。

而她,绝不会停下。


更新时间:2025-11-05 22:5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