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透了墨的棉絮，沉沉压在望河村的上空。韩亮和周思琪躲在老槐树的阴影里，手里捏着那只萤火虫标本，玻璃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你确定他会来？”周思琪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攥着“琪”字哨子，指节泛白。风穿过稻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

韩亮点头，目光扫过河滩。他们按照计划，把标本放在了槐河底的石头堆上，那里还残留着昨晚火灾的焦痕，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灰味。“‘点灯人’想要的是数据备份，标本是唯一的诱饵。他不会放过的。”

两人身后的草丛里，藏着两个微型摄像头，是韩亮让技术部的人连夜准备的。镜头对着石头堆，能清晰拍下任何靠近的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河滩上只有虫鸣和水流声。周思琪的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摄像头传来的画面——空无一人的石头堆，标本盒像只沉默的眼睛，盯着漆黑的水面。

“会不会是我们猜错了？”周思琪忍不住问，“也许‘点灯人’根本不在望河村。”

韩亮刚要开口，突然瞥见摄像头画面里闪过一点绿光。不是萤火虫，是更亮、更稳定的光，像有人打开了手电筒。

“来了。”他按住周思琪的肩膀，示意她别动。

画面里，一个人影从河对岸的芦苇丛里钻出来，穿着件深色雨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那人动作很快，几步就跨到石头堆前，伸手去拿标本盒。

就在他指尖碰到玻璃罩的瞬间，韩亮突然吹了声口哨。不是铜哨子，是约定好的信号。藏在石头堆下的强光手电突然亮起，三道光束同时打在那人脸上。

雨衣人下意识地抬手挡脸，帽檐滑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书店老板。

“是你？”周思琪失声低呼。那个在书店里算账、看似和善的老头，竟然就是“点灯人”？

书店老板没说话，猛地抓起标本盒转身就跑。韩亮和周思琪立刻追上去，手电筒的光束在黑暗中晃出两道残影。

“把标本留下！”韩亮吼道，脚下的石子硌得生疼。他看见老板的雨衣下摆沾着些绿色的粉末，和蓝藻黏液的颜色一模一样。

老板跑得极快，不像个老人，很快就钻进了稻田深处。韩亮紧随其后，眼看就要追上，对方却突然转身，将手里的什么东西往他脸上扔来。

是一把绿色的粉末。韩亮急忙偏头躲开，粉末擦着脸颊飞过，落在稻叶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叶子瞬间枯萎变黑。

“是提炼过的蓝藻毒素！”周思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惊惶。

韩亮心里一凛，不敢再追得太近。老板趁机钻进一片茂密的玉米地，身影很快消失在秸秆后面。

“分头找！”韩亮对周思琪喊道，自己往左边追去。玉米叶划过脸颊，留下火辣辣的疼，他攥紧铜哨子，绿光从指缝里漏出来，像颗跳动的心脏。

追了大约十几分钟，前面突然传来玉米秆倒地的声音。韩亮冲过去，只见书店老板倒在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鲜血染红了雨衣。而那只萤火虫标本，已经不见了踪影。

“标本……”韩亮蹲下身，想摇晃他，却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老板的眼睛圆睁着，瞳孔里映着一点微弱的绿光，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

周思琪也跑了过来，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惨白：“他不是‘点灯人’……他只是个跑腿的。”

韩亮的心沉了下去。老板胸口的匕首很新，刀柄上没有指纹，显然是被人灭口的。真正的“点灯人”，一直在暗处看着他们。

“快看他的手。”周思琪突然指着老板的手心。那里用指甲刻着一个字，血糊糊的，像是用尽最后力气留下的——“灯”。

又是“灯”。韩亮想起糖纸上的符号，想起周思琪说的传说，忽然明白了什么：“‘点灯人’不止一个。就像萤火虫，一只的光很弱，但一群……”

他的话没说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技术部的人打来的：“韩总，摄像头拍到奇怪的东西！在你们离开后，有好多萤火虫飞到石头堆上，组成了一个图案！”

韩亮立刻让他发照片过来。屏幕上，无数只萤火虫聚集在石头堆上，绿光闪烁，组成的图案赫然是一个“亮”字。

是冲他来的。

“我们得立刻离开这里。”周思琪拉着他的胳膊，声音发颤，“他在跟我们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韩亮点头，刚要起身，却发现老板的雨衣口袋里露出个东西——是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只萤火虫，和他之前在书店看到的一模一样。瓶底贴着张标签，上面写着个日期：2005年8月16日。

是周思琪的生日。

韩亮的呼吸顿了顿。2005年，正是他父亲“病逝”的那一年。这绝不是巧合。

他刚把玻璃瓶揣进怀里，远处突然传来警笛声。是他们之前报的警，本想等抓到“点灯人”后让警方处理，没想到来得这么巧。

“快走！”韩亮拉着周思琪，钻进玉米地的另一侧。警笛声越来越近，红蓝灯光在夜空中交替闪烁，照亮了老板的尸体，也照亮了地上那滩正在凝固的血迹。

两人一口气跑回村口，司机早就把车停在路边等着。坐进车里，韩亮才发现自己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点灯人”知道他的一切，知道他父亲的死，知道铁皮盒的存在，甚至……可能是他认识的人。

“你看这个。”周思琪突然指着他怀里的玻璃瓶。瓶底的标签下面，还粘着半张撕碎的照片，上面是个模糊的男人背影，穿着件灰色的中山装，手里提着个铁皮盒，和他的那个一模一样。

韩亮的心猛地一缩。那个背影，他在老相册里见过——是他的父亲，韩志远。

“这是……”周思琪也认出了照片，“你爸爸手里的铁皮盒，和你的一样？”

韩亮点头，指尖抚过照片上的铁皮盒。原来父亲当年也有一个，那里面藏着什么？和“点灯人”的秘密有关吗？

车驶离望河村时，韩亮回头望了一眼。夜色中的村庄静得可怕，只有无数只萤火虫在稻田里飞，绿光点点，像撒在地上的星星。他忽然觉得，那些萤火虫不是自然飞舞，而是在遵循着某种指令，组成一个个看不见的图案，监视着村里的一切。

就像……盆栽里的眼睛。

他猛地想起办公室里的那盆绿植，想起那只停在叶子上的萤火虫。当时只觉得奇怪，现在想来，那根本不是普通的萤火虫，是“点灯人”放在他身边的眼线。

“回公司。”韩亮对司机说，声音冷得像冰，“立刻去我办公室。”

车一路疾驰，周思琪靠在他肩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铜哨子。韩亮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藏在暗处的“点灯人”，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了。而他父亲留下的秘密，或许就藏在那盆看似普通的绿植里。

办公室的灯亮着，像是在等待着主人归来。韩亮推开门，径直走向办公桌，那盆绿植还摆在原来的位置，叶子上的萤火虫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绿光痕迹。

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把花盆里的土倒出来。泥土里混着些细小的玻璃碎片，还有一个微型窃听器，上面沾着几根萤火虫的翅膀。

在花盆的最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用打印体写着一行字：

“你爸爸的铁皮盒，在你公司的保险柜里。——点灯人”

韩亮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公司的保险柜，密码只有他一个人知道。“点灯人”怎么会知道？除非……对方就在他的公司里，甚至可能是他信任的人。

他猛地看向门口，秘书正端着咖啡走进来，看到他手里的窃听器，脸上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恢复了平静：“韩总，您在找什么？”

韩亮盯着她的眼睛，她的衣领上别着个胸针，是只银色的萤火虫，翅膀上镶嵌着绿色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着诡异的光。

“没什么。”韩亮缓缓站起身，手里紧紧攥着那张纸条，“只是想看看，这盆花是不是该换了。”

秘书的笑容有些僵硬，转身想走，却被韩亮叫住：“对了，你知道‘点灯人’吗？”

秘书的脚步猛地一顿，胸针上的绿光似乎亮了一下。

空气瞬间凝固，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像是在倒数着什么。韩亮知道，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