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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娇慧重生回到民国,成了周思宇的白月光替身。

上辈子她为他挡枪而亡,这辈子她只想看他发疯。

军阀舞会上,他当众撕碎她的旗袍:“你不过是个影子!”

她笑靥如花地替他整理军装:“可大帅的影子,也能要你的命。”

全军覆没那夜,周思宇跪在雨里求她回头。

她却坐上敌对总裁的车,让他眼睁睁看着白月光被送上刑场——

“看清楚,谁才是该被刻在墓碑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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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十七年,春寒料峭。

督军府的西楼,终年弥漫着一股散不去的药味和陈旧木料的气味。李娇慧坐在靠窗的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容。镜中人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纤细,唇色很淡,像一株被雨水打湿、失了颜色的海棠。唯有眼角一颗小小的泪痣,平添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或者说,死寂。

丫鬟小荷捧着一件新送来的旗袍,絮絮叨叨:“小姐,您瞧,大帅又让人送新衣裳来了。这料子,这刺绣,满上海滩也找不出第二件呢……”

李娇慧没动,目光落在镜中自己脖颈一侧,那里有一道浅粉色的新疤,是半月前一次“意外”留下的。据说是她在花园里滑倒,被树枝划伤。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是在一次针对周思宇的暗杀中,她下意识将他推开,飞溅的弹片擦过了她的脖子。

濒死的窒息感仿佛还在喉间盘旋。

那不是第一次了。上一世,在另一个时空,另一个身份里,她就是这样,为他挡了致命的一枪,在他难以置信却又理所当然的目光里,身体一寸寸冷下去。她记得他抱着她,嘶吼着她的名字,可那双总是盛着锐利和算计的眼睛里,除了震惊和愤怒,有没有一丝,哪怕只有一丝,是属于她李娇慧的痛惜?

她看不真切,意识就沉入了无边黑暗。

再醒来,就成了民国十七年上海滩周大帅府里,这个同样叫李娇慧的女人,一个被周思宇养在深宅、见不得光的“影子”。

一个……酷似他心中那道皎洁“白月光”——林晚晴的影子。

“小姐,大帅今晚在百乐门设宴,让您准备一下,一同出席。”管家周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刻板,没有一丝波澜。

李娇慧缓缓抬眼,看向镜中。准备?准备继续扮演那个温顺、怯懦、永远用仰慕眼神追随着周思宇的替身吗?

她扯了扯嘴角,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

不。

这一世,她不想再当任何人的影子,更不想再为他流一滴血,付一寸心。她只想好好看着,看着这个权倾上海滩、视她如草芥的男人,如何一步步,走向她亲手为他铺设的……疯魔之路。

小荷为她梳头,小心翼翼避开那道疤,嘴里仍是羡慕:“大帅对小姐真是上心,听说林小姐……哦不,是您,您喜欢安静,就特意让您住这西楼,一应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

李娇慧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翻涌的讥讽。是啊,顶好的。像养一只珍贵的雀鸟,给足金丝笼和玉食,唯独不给自由和尊严。周思宇需要的是一个能随时看到、摸到,用以慰藉他对林晚晴求而不得的相思之苦的赝品。至于赝品本身是喜是悲,是生是死,他何曾在乎过?

她拿起眉笔,轻轻描画。镜中的脸,确实与那位远在北洋、被周思宇放在心尖上的林晚晴小姐,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这双眉眼,刻意修饰后,几乎能以假乱真。周思宇最初,大概就是被这双相似的眼睛迷惑了吧。

可惜,皮囊相似,内里早已换了魂。

一个从地狱爬回来,带着刻骨恨意和冰冷决心的魂。

百乐门灯火璀璨,衣香鬓影。留声机里流淌着慵懒的爵士乐,穿着时髦旗袍的淑女和西装革履的绅士穿梭往来,空气中混合着香水、雪茄和酒精的味道。

周思宇一身挺括的戎装,肩章闪耀,在一众宾客中鹤立鸡群。他面容俊美,却带着久居上位的凌厉和一股挥之不去的冷戾之气。此刻,他正与人谈笑,举手投足间是掌控一切的从容。

李娇慧穿着一身月白色绣银线玉兰的旗袍,安静地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的位置。她微微低着头,做出惯常的温顺模样,偶尔抬眼看向周思宇的背影,那目光却像淬了冰的针。

他能感觉到她的注视,偶尔回头,对上她迅速垂下的眼帘和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心头便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烦躁。以前的“李娇慧”也是这样,怯生生的,像只受惊的小兔,眼里全是他,带着一种让他既满足又偶尔厌烦的依赖。

可不知从何时起,或许是自从她脖子上多了那道疤以后,她依旧温顺,依旧沉默,但那沉默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那双酷似晚晴的眼睛里,不再只有怯懦和仰慕,偶尔会闪过一丝他看不懂的、冰冷的东西。

“思宇,”一个穿着洋装、娇俏明媚的女郎端着酒杯走过来,是财政部长家的千金赵曼丽,她毫不掩饰对周思宇的爱慕,目光扫过李娇慧时,带着明显的轻蔑,“这位是?瞧着有些面生,倒是……有几分像林姐姐呢。”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不少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李娇慧身上,带着审视、好奇和鄙夷。谁不知道周大帅心仪北洋林家的千金,眼前这位,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替身玩物。

周思宇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随即舒展,淡淡道:“一个远房表妹,身子弱,带她出来散散心。”他甚至没有看李娇慧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李娇慧适时地往周思宇身后缩了缩,扮演着胆小怕事的角色,指尖却在宽大的旗袍袖口里微微蜷紧。远房表妹……散心……他轻描淡写,就抹杀了她的一切,定位了她的身份。

赵曼丽得意地笑了,更加亲昵地靠近周思宇:“原来如此。思宇,我父亲新得了一副古画,想请你品鉴呢……”

李娇慧默默退开一些,走到摆放着香槟塔的长桌边,拿起一杯酒,却没有喝。透过晶莹的杯壁和晃动的液体,她看着周思宇被众人簇拥的背影,那么高大,那么不可一世。

忽然,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气质沉稳儒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大约三十岁上下,面容不算顶英俊,但眉宇间透着睿智和从容,与周遭浮华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小姐似乎不喜欢这样的场合?”男人声音温和,递过来一小碟精致的点心,“空腹饮酒容易不适。”

李娇慧抬眼,对上他含笑的眼眸。顾世琛。上海滩新崛起的商业巨子,华洋商会的会长,也是……周思宇在商业和势力扩张上,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她听说过他。白手起家,手段高超,背景神秘,连周思宇提起他时,都带着几分忌惮。

“谢谢。”李娇慧接过碟子,声音很轻,带着刻意维持的疏离。

顾世琛并未离开,反而就站在她身侧不远,像是随意欣赏着音乐,目光却掠过舞池,落在被众人围住的周思宇身上,语气平淡无波:“周大帅风采依旧,只是不知这上海滩的太平,还能维系几时。”

李娇慧心中一动。这话,像是在感慨,又像是在试探什么。

她垂下眼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地说:“大厦将倾,独木难支。顾先生以为呢?”

顾世琛微微一怔,侧头仔细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女子柔弱苍白,一副经不起风雨的模样,可这句话……他眼底掠过一丝探究,随即化为更深的兴趣:“小姐见解独到。不知可否请教芳名?”

“我姓李。”她没有说全名。

“李小姐。”顾世琛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质地考究的名片,递到她面前,“若他日有需要帮忙之处,可以按这个地址找我。”

李娇慧看着那张名片,没有立刻去接。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将周思宇推向深渊的支点。但她也清楚,与虎谋皮,危险至极。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锐利的目光射了过来。周思宇不知何时摆脱了纠缠,正站在几步开外,脸色阴沉地看着他们,特别是看着顾世琛递出的那张名片。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周思宇大步走过来,军靴敲击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一把攫住李娇慧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安分待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骇人的怒气,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然后狠狠瞪向顾世琛,“顾会长,对我的‘表妹’很感兴趣?”

顾世琛从容地收回名片,微微一笑:“不过是见这位小姐独自一人,过来打个招呼。周大帅何必动怒?”

周思宇冷哼一声,不再理会顾世琛,拽着李娇慧就往外走。他走得极快,李娇慧踉跄着跟上,手腕处传来钻心的疼,但她咬紧了下唇,一声不吭。

回到督军府西楼,周思宇一脚踹开了卧室的门,将她狠狠掼在沙发上。

“李娇慧,你长本事了?”他高大的身躯笼罩下来,阴影将她完全覆盖,眼中是翻涌的暴戾,“谁准你和顾世琛说话的?嗯?”

李娇慧抬起头,脸上没有预想中的恐惧和泪水,反而扯出一个极淡、甚至带着几分诡异的笑容:“大帅怕什么?怕我这个‘影子’,给你丢人?还是怕……顾世琛看出什么?”

她的反应出乎周思宇的意料,那笑容更是刺眼。他猛地俯身,大手抓住她旗袍的前襟,用力一撕——

“刺啦”一声,昂贵的月白色绸缎应声而裂,露出里面白皙的肌肤和单薄的里衣。

“丢人?”周思宇盯着她,眼神狠厉,像是要将她剥皮拆骨,“你不过是我捡回来的一个影子!一个玩意儿!认清你自己的身份!要不是你这张脸……”他的目光在她与林晚晴相似的脸上逡巡,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审视,“你连站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冰冷的空气接触到肌肤,激起一阵战栗。但李娇慧的心,比这空气更冷。

她看着他盛怒的脸,看着他那双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对她燃起怒火的眼睛,前世今生积累的恨意,如同毒藤,在心底疯狂滋长。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试图遮掩破碎的衣衫,反而抬起手,轻轻抚上他军装胸前那枚冰凉的勋章,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

然后,她迎上他暴戾的目光,笑靥如花,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字字清晰,砸进他耳膜:

“可大帅的影子,也能要你的命啊。”

周思宇浑身猛地一震,瞳孔骤缩。他死死地盯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眼前这个女人。她还在笑,那笑容美丽,却让人心底发寒。她眼底不再是怯懦,不再是依赖,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疯狂。

“你……”他喉咙发紧,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娇慧收回手,拢了拢破碎的衣襟,站起身,绕过僵立的他,径直走向内室。

“我累了,大帅请回吧。”

门被轻轻合上,隔绝了内外。

周思宇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军装下的肌肉紧绷。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以及那句如同诅咒般的话语。

“可大帅的影子,也能要你的命啊。”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红木桌案上,发出沉闷的巨响。桌案上的茶杯震落在地,碎裂开来,茶水四溅。

疯子!

她简直是个疯子!

可是为什么,他心底深处,竟会因为这句疯话,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凉的寒意?

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眼神复杂难辨。那里面,不再是他可以随意掌控的金丝雀,而是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带着剧毒的危险品。

夜,还很长。

上海滩的暗流,开始涌动。

周思宇拂袖而去,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一声声,沉重而暴戾,直到消失在楼梯尽头。西楼重新陷入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巡夜卫兵整齐的脚步声,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安静。

李娇慧靠在冰凉的门板上,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才缓缓滑坐在地。破碎的旗袍领口敞开着,露出脖颈上那道浅粉色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条蛰伏的虫。空气里的冷意钻进肌肤,她却感觉不到,胸腔里只有一片烧灼后的灰烬,冰冷,死寂。

手腕上被他捏过的地方,已经浮现出清晰的青紫指痕,隐隐作痛。但这痛,比起前世那颗穿透胸膛的子弹,又算得了什么?

她慢慢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着那道颈侧的疤。弹片擦过的灼热和撕裂感,与前世中枪时那轰然的破碎感,在记忆深处重叠。两次,都是为了他。一次心甘情愿,换来的却是他抱着她尸体时,那声嘶力竭却不知有几分真意的“娇慧”;一次阴差阳错,换来的是他此刻视她如敝履的羞辱和撕扯。

“影子……玩意儿……”她低声重复着他的话,嘴角扯出一个极淡、极扭曲的弧度。是啊,影子。可影子,不也如影随形,在光灭之时,能吞噬一切么?

她扶着门框,慢慢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发髻微散,旗袍撕裂,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眼睛,黑沉沉的,里面没有泪,只有一片望不到底的寒潭。

她抬手,一点点整理好散乱的头发,拉拢破碎的衣襟,用一枚简单的扣针暂时固定。动作缓慢,却异常镇定。镜中的影像,渐渐褪去了方才刻意维持的温顺怯懦,显出一种玉石般的冷硬。

周思宇,你等着。

接下来的日子,督军府表面依旧平静。周思宇似乎将那晚的冲突抛在了脑后,依旧忙碌,早出晚归,偶尔来西楼,也只是站在门口,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目光看她片刻,并不多言,更不留宿。

李娇慧乐得清静。她每日里看书、写字、修剪花枝,或者只是长时间地坐在窗边,看着楼下花园里草木枯荣。小荷依旧絮叨,说着外面听来的消息——大帅又打了胜仗,地盘扩大了;大帅和顾会长在商会晚宴上针锋相对,差点掀了桌子;北边林家似乎有意与周大帅联姻,林晚晴小姐不日可能南下……

李娇慧听着,面上无波无澜,只在听到“林晚晴”三个字时,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诮。

联姻?周思宇怕是求之不得吧。他心尖上的白月光,皎洁明亮,岂是她这个“影子”可以比拟的。

她需要加快动作了。

那张来自顾世琛的名片,被她藏在妆匣最底层,用一方旧手帕仔细包着。她知道,动用它,就是真正踏出了复仇的第一步,再无回头路。风险巨大,顾世琛那样的人,绝非善类,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但她还有选择吗?重活一世,难道还要重复前世的轨迹,等着为他挡枪,然后在他或许有几分真心、但更多是愤怒和不甘的注视下凄惨死去?

不。

她捻着指尖,目光落在窗外一株开始凋谢的玉兰树上。花期已过,残败的花瓣在风中打着旋,零落成泥。

机会在一个雨夜来临。

周思宇奉命率部清剿盘踞在苏浙交界的一股悍匪,据说对方火力凶猛,且与某些外国势力有勾结,极为棘手。临行前夜,他破天荒地来了西楼。

他穿着便装,少了几分戎装的冷硬,但眉宇间的戾气依旧。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窗棂。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身上带着室外的湿冷寒气。

“我明日离沪。”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李娇慧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微微颔首:“祝大帅旗开得胜。”语气平淡,如同例行公事。

周思宇皱了眉。他宁愿看到她像以前一样,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满眼担忧地说“大帅小心”,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往前走了几步,逼近她,带着压迫感:“府里的事,周福会打理。你……安分待着,别惹事。”他的目光扫过她脖颈,那道疤痕在灯下有些明显,“尤其是,离顾世琛远点。”

李娇慧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忽然轻轻笑了一下:“大帅是担心我惹事,还是担心……顾世琛?”

周思宇眼神一厉,猛地抓住她的肩膀:“李娇慧,你别挑战我的耐心!”

他的力道很大,抓得她生疼。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滑过他紧绷的下颌线。

李娇慧没有挣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因为另一个女人而总是对她充满不耐和审视的眼睛。前世,她就是沉溺在这双偶尔流露出温和(尽管那温和多半也是透过她看别人)的眼睛里,万劫不复。

“大帅,”她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雨声掩盖,“你的耐心,留给该留的人吧。”

比如,林晚晴。

周思宇像是被针刺了一下,猛地松开她,眼神变得阴鸷无比:“你果然知道晚晴。”不是疑问,是陈述。

李娇慧抚平被他抓皱的衣袖,语气依旧平淡:“上海滩,谁不知道大帅心仪林家千金呢?我这张脸,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她的直言不讳,她的冷静,都让周思宇感到一种失控的烦躁。他盯着她,仿佛想从她这副冷硬的躯壳里,揪出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影子。

“好好待着。”最终,他丢下这句话,转身大步离开,融入门外的雨幕中。

李娇慧走到窗边,看着他的身影在雨中渐行渐远,直到被浓重的夜色吞没。

她站了许久,直到周身都沁满了凉意,才转身,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了那个妆匣。

周思宇离沪的第五日,督军府依旧如常运转,但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绷。前线战报不时传来,起初是捷报,后来便有些含糊其辞,再后来,连捷报也没有了。

小荷变得有些忧心忡忡,旁敲侧击地想从周福那里打听消息,周福却守口如瓶,只是眉头锁得越来越紧。

李娇慧知道,时候到了。

周思宇这次剿匪,绝非表面那么简单。那伙悍匪背后,站着的是盘踞长江流域多年的另一股军阀势力,与周思宇是死对头。而顾世琛,与那股势力,在商业上往来密切。

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深蓝色布裙,用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趁着午后府中守卫换岗的松懈时刻,从西楼后角一处鲜为人知的侧门溜了出去。

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她找到了位于法租界的一栋僻静洋楼。按响门铃后,出来的是一个穿着得体、面容精干的管家。

“我找顾先生。”李娇慧压低声音,“姓李。”

管家打量了她一眼,似乎并不意外:“李小姐,请跟我来。”

她被引到二楼的书房。顾世琛正站在窗边,看着外面,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他今日穿着家常的长衫,少了几分商场的锐气,多了几分儒雅。

“李小姐,冒雨前来,想必有要事。”他示意她坐下,亲自斟了一杯热茶推到她面前。

书房里燃着淡淡的檀香,温暖干燥,与外面的阴冷潮湿形成鲜明对比。

李娇慧没有动那杯茶,她解下头巾,露出苍白但镇定的脸:“顾先生,明人不说暗话。周思宇此次剿匪,恐有去无回。”

顾世琛眉梢微挑,并未露出惊讶之色,只是看着她:“哦?李小姐何出此言?”

“匪首张秃子,不过是个幌子。他背后是孙传方,孙传方的新式武器装备,是经由顾先生旗下货轮,分批运入的,不是吗?”李娇慧语气平静,却抛出了一个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消息。

顾世琛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眼底终于掠过一丝真正的讶异。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李小姐,知道得不少。”

“不多,刚好够用。”李娇慧迎着他的目光,“我还知道,周思宇的行军路线和补给计划,早已不是秘密。”

书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

顾世琛缓缓靠回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李小姐告诉我这些,想要什么?”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者说,你想用这些,换取什么?”

李娇慧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不要钱,不要权。我只想请顾先生,帮我做两件事。”

“第一,我要周思宇……惨败。”她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越惨越好。”

顾世琛眼神微凝。

“第二,”李娇慧继续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请顾先生,设法让那位即将南下的林晚晴小姐,‘恰好’在这个时候,抵达上海。并且,让她‘亲眼’看到一些……有趣的场面。”

顾世琛沉默地看着她,仿佛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她提供的消息,价值连城,足以改变上海滩的势力格局。而她的要求……如此狠绝,又如此精准地,直指周思宇的命脉。

毁掉他的事业,碾碎他的骄傲,还要让他心爱的白月光,目睹他最狼狈不堪的一面。

这哪里是复仇?这简直是诛心。

半晌,顾世琛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李小姐,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周思宇若倒,上海滩必将大乱。”

“乱世之中,谁不是踩着尸骨前行?”李娇慧淡淡道,“顾先生难道不想取代他,成为这上海滩新的主人吗?我提供的,正是您需要的契机。”

顾世琛笑了,那笑容里带着欣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这个女人,太聪明,也太狠。

“成交。”他吐出两个字。

李娇慧站起身,重新包好头巾:“那么,静候顾先生佳音。”

她转身离开,背影在雨幕中显得单薄而决绝。

顾世琛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周思宇啊周思宇,你可知你养在身边的,不是温顺的金丝雀,而是一条淬了剧毒的美人蛇?

十日后,噩耗传回督军府。

周思宇部在落雁滩遭遇埋伏,全军覆没。周思宇本人身负重伤,仅率数十亲卫拼死突围,下落不明。

消息传来,督军府瞬间乱作一团。哭喊声,尖叫声,奔跑声,混杂在一起。小荷吓得脸色惨白,跑到李娇慧房里,语无伦次:“小姐,小姐,怎么办?大帅他……他……”

李娇慧正对镜梳妆,闻言,动作没有丝毫停顿,只是透过镜子,看着小荷惊慌失措的脸,平静地道:“慌什么?天还没塌。”

她的镇定,异乎寻常,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漠然,让小荷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更大的喧哗声,夹杂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和卫兵紧张的呼喝。

“找到了!大帅回来了!”

李娇慧执眉笔的手,微微一顿。

她放下眉笔,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

楼下花园里,灯火通明。几辆沾满泥泞的军用吉普歪斜地停着,一群浑身浴血、狼狈不堪的士兵搀扶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正踉跄着穿过雨幕,走向主楼。

正是周思宇。

他几乎是被架着走的,军装破烂不堪,浸透了暗红的血迹和泥水,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因为失败和愤怒,烧得赤红。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更显凄惨。

而就在他即将踏入主楼大门的那一刻,另一辆黑色的、锃亮的轿车,无声地滑入督军府大门,停在了不远处。

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一双精致的白色高跟鞋,然后是熨帖的洋装裙摆。一个穿着白色洋装、披着昂贵皮草的女子,撑着一把精致的蕾丝阳伞,在司机的护送下,走了下来。

她容貌清丽,气质高雅,宛如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与这血腥、泥泞、混乱的场面格格不入。

正是林晚晴。

她似乎是恰好路过,或者是听闻了什么消息前来探望。她站在那里,看着那个从前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周大帅,此刻如同丧家之犬般被人搀扶着的狼狈模样,漂亮的眼眸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丝难以掩饰的,或许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失望和疏离。

周思宇也看到了她。

他挣扎着停下脚步,赤红的眼睛望向那道洁白的身影,那张在他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他想说什么,嘴唇翕动,却只吐出一口带着血腥气的浊息。

他试图拉起昏迷不醒的她,从万只恶魔之中救出,可她,却没有看见,因为她的心早已死了,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条遥遥相望的界限。

此刻,他与林晚晴之间,也隔着这样一条界限。一条由惨败、狼狈、泥泞和血污构成的,无法逾越的界限。

李娇慧站在西楼的窗前,居高临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雨,越下越大。

周思宇僵立在雨中,看着林晚晴那带着疏离和失望的眼神,看着自己满身的污秽,看着周围一片狼藉的败局……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尊严,在这一刻,被践踏得粉碎。

他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目光,如同困兽,穿透重重雨幕,精准地钉在了西楼窗口,那道深蓝色的、静立观望的身影上。

李娇慧没有躲闪,坦然地对上他的视线。

隔着遥远的距离,隔着滂沱的雨帘,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眼中是滔天的愤怒、蚀骨的恨意,以及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的质问。

而她,只是微微牵起了嘴角,露出一抹极淡、极冷,却又带着无尽嘲讽和快意的笑容。

看啊,周思宇。

这就是你应得的下场。

游戏,才刚刚开始。


更新时间:2025-11-05 22:54: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