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的铁门在身后轰然关闭时,林晚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八年来,她第一次看见如此广阔的天空。灰蒙蒙的,飘着细密的雨丝,却让她感到一阵眩晕的自由。她深吸一口气,雨后泥土的气息混杂着城市遥远的烟尘味,与她习惯了的消毒水和铁锈味截然不同。
一辆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露出一张年轻而陌生的脸。
“林小姐,沈总派我来接您。”
林晚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扯出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沈明修,他居然还记得。
八年前,他红着眼眶握住她的手说:“晚晚,等我,就几年,我打点好一切,一定尽快让你出来。”
那时她二十五岁,天真得可笑,竟真的相信那个她爱了五年的男人会如他承诺的那样,动用所有人脉为她减刑。结果呢?八年,整整八年,他一次也没来看过她。
“不用了,”她轻声说,“替我谢谢沈总的好意。”
司机面露难色:“林小姐,这...”
林晚不再理会,拎着那个破旧的帆布包,径直走向公交站台。包里只有几件衣服和一本《刑法》书籍,书页边缘已被翻得毛糙,里面夹着的东西,是她唯一从过去带出来的。
公交车摇晃着驶向市区,窗外的世界陌生得让她心惊。高楼林立,玻璃幕墙反射着苍白的天光,智能手机在每个人手中闪烁,一切都与她记忆中的城市大相径庭。
她在一个破旧的小区前下车,按照记忆找到那栋楼。顶楼的小单间,是她入狱前租住的,房东竟意外地还为她保留着。
“沈先生付了八年的租金,”房东老太太打量着她说,眼神复杂,“他说你会回来的。”
林晚面无表情地点头,心里却掀起惊涛骇浪。他付了八年租金,却让她在监狱里待了八年。多么讽刺。
房间保持着八年前的模样,只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她放下行李,走到窗前,看着远处沈明修公司所在的那栋大厦。八年前,她就是那家公司的财务总监,前途无量的年轻精英,直到她为沈明修顶下了那桩财务欺诈罪。
“晚晚,只有你能帮我了,”那时的他跪在她面前,泪流满面,“如果我被抓,公司就完了,几百号员工都会失业。你只是从犯,判得轻,我很快就能把你弄出来...”
她信了。爱让人盲目,尤其是当她以为那是双向奔赴的爱情时。
现在想来,多么可笑。
她打开帆布包,取出那本《刑法》,从书页中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那是一封情书,沈明修写给她的第一封。曾经,这样的情书有365封,她视若珍宝,直到在法庭上才知道,它们全都成了她“单相思”、“因爱生恨而故意做假账陷害沈明修”的证据。
她轻轻抚摸着纸张边缘,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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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一个陌生号码。
“喂?”
“是...林晚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犹豫。
“是我。”
“我是苏雨晴,沈明修的未婚妻。”
林晚的手指猛然收紧,指甲在情书上划出一道浅痕。
“我知道这很冒昧,”苏雨晴的声音轻柔,“但我从明修那里听说过你们的事。你...你为他付出了很多。我们明天举行婚礼,我想邀请你参加。”
林晚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苏雨晴的模样——年轻、漂亮,是那种被保护得很好的富家千金。报纸上登过他们的婚讯,称他们是商界金童玉女的结合。
“为什么邀请我?”林晚平静地问。
苏雨晴顿了顿:“明修说他亏欠你很多,我想...也许你的祝福能让他放下心里的负担。”
林晚几乎要笑出声来。八年的牢狱之灾,换来的只是一句“亏欠”和一个需要放下的“负担”。
“我会去的。”她轻声说。
挂断电话后,林晚在窗前站了很久。雨停了,夕阳从云层中透出一点微弱的光,照在她消瘦的脸上。
然后,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出狱后买的二手货,开始搜索沈明修和苏雨晴的婚礼信息。
果然,这场婚礼备受瞩目,甚至有一家知名视频网站将进行全程直播。标题格外醒目:“商业巨子沈明修与苏氏千金喜结连理,真爱无敌”。
真爱无敌。林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起身,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纸箱。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365封信件,全都是沈明修当年写给她的。入狱前,她将它们视若珍宝;入狱后,它们成了她唯一的慰藉。直到第三年,当她得知沈明修已经开始新的恋情,而她却要在监狱中度过漫长的八年时,她才明白这些信件的真正意义——它们不是爱情的见证,而是她愚蠢的证明。
她拿起第一封,轻轻抽出信纸。
“致我的晚晚:今天在会议室看见你,你穿着那套黑色西装,冷静地分析着财报数据,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我爱上了一个能让我害怕的女人...”
多可笑,当时她以为那是赞美。
她花了整整一夜,将所有的信件重新阅读了一遍。每一封都像一把刀,剖开她曾经最珍视的回忆,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
天亮时,她将这些信件整齐地放进一个礼盒中,用红色的丝带系好。然后她叫了快递,寄往婚礼现场。
附上的卡片上,她只写了一行字:“祝你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林晚”
她知道苏雨晴一定会打开它。任何一个新娘都会好奇前女友送来的礼物是什么,尤其是当这个前女友刚刚出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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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礼堂布置得如同仙境。数以万计的白色玫瑰从入口一直铺到舞台,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宾客们衣着华丽,举杯交谈,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香水的气味。
沈明修站在舞台一侧,微笑着接受众人的祝贺,但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入口。苏雨晴告诉他邀请林晚时,他几乎要发火,但最终还是压下了情绪。
他害怕见到林晚。
八年来,他没有去探望她一次,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每次面对监狱那扇铁门,他都会想起自己是如何跪在地上求她顶罪,如何承诺会尽快救她出来,又如何在她入狱后松了一口气——公司保住了,他的名誉保住了,一切都完美得像是上天眷顾。
除了偶尔在深夜惊醒时,良心会隐隐作痛。
“明修,”苏雨晴轻轻挽住他的手臂,“紧张吗?”
他低头看着未婚妻年轻姣好的面容,微微一笑:“有你在,怎么会紧张。”
这是真话。苏雨晴单纯、善良,像一张白纸,与林晚截然不同。和林晚在一起时,他总是感到压力——她太聪明,太敏锐,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伪装。而苏雨晴,她全心全意地爱着他,从不怀疑他说的每一句话。
婚礼进行曲响起,他牵着苏雨晴的手,走向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们身上,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知道,此刻有无数摄像头正对准他们,这场婚礼正在网络上直播,所有人都将见证他的幸福时刻。
司仪开始主持仪式,他却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在宾客中搜寻,没有看到林晚的身影。她应该不会来了,他想,这让他既失望又松了一口气。
“现在,请新郎新娘交换戒指——”
他的话被一个匆匆走上舞台的助理打断了。助理手中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低声对苏雨晴说了什么。
“怎么了?”沈明修问。
苏雨晴转头看他,眼中带着好奇:“是林晚送来的礼物。她人没到,但寄来了这个。助理说应该由我们亲自打开。”
沈明修的心猛地一沉。他认得那个盒子,那是八年前林晚最喜欢用的那种礼盒。
“婚礼后再拆吧。”他试图保持微笑。
“不嘛,”苏雨晴撒娇道,“我想现在看看。她特意送来,一定是很用心的礼物。”
台下的宾客开始窃窃私语,直播镜头也对准了那个礼盒。沈明修感到一阵不安,但又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
苏雨晴已经伸手解开了丝带,打开了盒盖。
里面是整整齐齐的一沓信札,最上面放着一张卡片。苏雨晴拿起卡片看了一眼,微微蹙眉,然后伸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
“这是什么?”她轻声问,已经开始拆信。
“雨晴,别——”沈明修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苏雨晴展开了信纸,开始阅读。她的脸色由好奇转为困惑,再由困惑转为震惊。
“致我的晚晚:今天在会议室看见你,你穿着那套黑色西装,冷静地分析着财报数据,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那一刻我就知道,我完了。我爱上了一个能让我害怕的女人...”
她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明修:“这是...你写给她的情书?”
沈明修的脸色变得苍白。他认得那封信,那是他写给林晚的第一封情书。
苏雨晴放下第一封,拿起第二封。
“晚晚,你就像我生命中的光,照亮了我前行的道路。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些商业斗争...”
第三封:
“今天你为我挡下了那杯酒,我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总是这样,默默守护着我。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能配得上你的男人...”
第四封:
“公司危机重重,我几乎要放弃。是你告诉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会在我身边。晚晚,有了你的承诺,我才有勇气继续走下去...”
苏雨晴的手开始颤抖。她一封接一封地读着,声音不大,但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整个礼堂,传到了每一个观看直播的观众耳中。
沈明修试图夺走她手中的信,但她猛地后退一步,眼神变得锐利。
“等等,”她说,拿起一封信,“这封的日期...是你告诉我你和她只是普通同事关系的那段时间。”
她又拿起另一封:“这封里你说你正在出差,但实际上那天我们在一起吃晚饭,你说你在公司加班。”
台下一片哗然。直播弹幕开始疯狂滚动。
“我的天,这是什么惊天大瓜?”
“沈明修居然同时交往两个女人?”
“这些情书写得好深情啊,但怎么听着这么耳熟?他好像在新书发布会上对苏雨晴说过类似的话。”
“渣男本男了!”
沈明修感到冷汗顺着脊背流下。他低声对苏雨晴说:“雨晴,我们私下解决好不好?这么多人在看...”
“看?”苏雨晴突然笑了,那笑容凄凉而讽刺,“你不是最喜欢被人看吗?你不是说我们的爱情是世界上最完美的故事吗?”
她继续翻看信件,脸色越来越苍白。直到她拿起最后一封,日期是八年前,林晚入狱后的第三个月。
“晚晚,今天我又去看了你,但还是没有勇气进去。我知道你恨我,但我别无选择。那笔账目问题太大,如果不是你担下,我可能会面临十年以上的刑期。你相信我,只要风头过去,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出来。爱你,永远爱你的明修。”
苏雨晴的手猛地一颤,信纸飘然落地。
“账目问题...刑期...”她喃喃道,眼中逐渐浮现出明悟与惊恐,“沈明修,那桩财务欺诈案...不是你举报她的吗?不是你大义灭亲,揭发她做假账吗?”
全场寂静。
沈明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直播弹幕炸开了锅。
“卧槽!惊天反转!”
“所以是沈明修犯罪,让林晚顶罪?”
“而且他还骗婚苏雨晴?”
“人渣啊!八年牢狱,他居然一次都没去探望过!”
“林晚太可怜了...”
苏雨晴看着沈明修,眼神从震惊转为厌恶,再转为彻底的冰冷。她缓缓摘下手中的戒指,轻轻放在台上。
“沈明修,”她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每个角落,“我们的婚姻,到此为止。”
说完,她转身,提着婚纱裙摆,头也不回地走下舞台,穿过鸦雀无声的宾客,消失在礼堂门口。
沈明修独自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惨白的脸上。台下是窃窃私语的宾客,面前是直播镜头,而那个装满情书的礼盒,像一具打开的棺材,埋葬了他精心营造八年的完美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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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关掉了直播。
窗外,夜色渐浓。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一片坠落人间的星河。她站在窗前,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八年来第一杯。
她没有感到预期的快意,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和空虚。八年的青春,八年的冤屈,不是一场闹剧般的婚礼直播就能弥补的。
门铃响了。
她放下酒杯,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去。沈明修站在门外,西装凌乱,领带歪斜,眼中布满血丝。
她犹豫片刻,打开了门。
“晚晚...”他开口,声音沙哑。
“请叫我林晚。”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沈明修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这么做?你知道你毁了什么吗?”
林晚几乎要笑出声:“我毁了什么?沈明修,你忘了吗?是你先毁了我的人生。”
“我补偿你了!”他几乎是吼出来,“我给你账户打了一千万!我保留了你的房子!我甚至为你请了最好的律师准备申请减刑!”
林晚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如冰:“所以,你认为钱可以买走八年光阴?可以买走一个人的尊严和未来?”
沈明修在她的注视下退缩了:“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在监狱里,我最难熬的不是艰苦的环境,不是失去自由,而是慢慢意识到,那个我深爱的人,从来就没有真正爱过我。他只是在利用我,然后抛弃我。”
“我爱你过,晚晚,我真的爱过你!”沈明修急切地说,“那些情书都是真心的!”
“真心的?”林晚冷笑一声,“那为什么每一封情书,都像是在为未来的某一天做准备?为什么每一句承诺,都暗藏着我可能面临的代价?”
沈明修愣住了。
“你早就计划好了,不是吗?”林晚继续说,“从第一封情书开始,你就在为可能的危机寻找替罪羊。你选择我,不仅仅因为我是财务总监,更因为你知道我有多爱你,爱到可以为你牺牲一切。”
“不是这样的...”沈明修无力地反驳。
“出狱后,我重新研究了那桩案子,”林晚转身从桌上拿起一份文件,“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你不仅隐瞒了实际亏损,还伪造了更多交易记录,把我不知道的债务也一并推给了我。如果不是我顶罪,你面临的不是十年,可能是二十年刑期。”
沈明修的脸色变得惨白。
“但我今天不打算谈这个,”林晚将文件放回桌上,“因为我相信,苏家的律师团队会很乐意接手这个案子。失去了岳父家的支持,你觉得自己能撑多久?”
沈明修踉跄后退,靠在墙上:“你...你要毁了我的一切...”
“不,”林晚平静地看着他,“是你自己毁了一切。当你选择让我顶罪时,当你一次次说谎时,当你连探监的勇气都没有时,你就在一步步摧毁自己的人格和人生。我今天所做的,不过是把真相公之于众。”
沈明修沉默良久,最终抬起头,眼中竟有泪光闪烁:“晚晚...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这八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没有一天不受良心的谴责。我只是...太懦弱,不敢面对你,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错...”
林晚注视着他,突然感到一种深刻的悲哀。眼前的男人,曾经是她生命中的光,如今却只是一个被自己的谎言和懦弱摧毁的空壳。
“你走吧,”她转过身,不再看他,“我们之间,到此为止。”
沈明修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张了张嘴,默默离开。
门关上的那一刻,林晚感到一阵虚脱。她走到窗前,看着楼下沈明修踉跄离去的身影,仿佛看着自己死去的爱情最终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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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后,林晚坐在咖啡厅里,等待着苏雨晴的到来。
她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洒在桌上,形成斑驳的光影。这是她出狱后第一次在公共场所悠闲地坐着,感受着平凡生活的美好。
“林小姐?”
林晚抬头,看见苏雨晴站在桌前。她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素面朝天,与婚礼上那个光彩照人的新娘判若两人。
“请坐。”林晚微笑示意。
苏雨晴坐下,点了一杯黑咖啡,然后直视林晚的眼睛:“我想知道全部真相。”
林晚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开始讲述那段她本已决定永远封存的往事。
她讲述自己如何与沈明修相识相爱,如何陪他创业,如何在公司危机时发现他做了假账,又如何在他的哀求下同意顶罪。
“他告诉我,最多三年,他就能打通关系让我出来。”林晚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我相信了,因为我爱他,也因为那时的我愚蠢地认为,爱情就是无条件地为对方牺牲。”
苏雨晴静静地听着,眼神复杂。
“入狱后,我一直在等他的探望,等他的消息。”林晚继续说,“直到第三年,一个来监狱做公益活动的志愿者认出了我,告诉我沈明修已经有了新恋情,对象是你。”
苏雨晴的手指微微颤抖:“他告诉我,是你单相思纠缠他,因为得不到他因爱生恨做了假账陷害他...”
林晚苦笑:“很聪明的说法,不是吗?把一个为他顶罪的女人,说成是因爱生恨的疯子。”
“那些情书...”苏雨晴迟疑地问,“你为什么要寄给我?”
“因为那是他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林晚说,“也是证明我们曾经关系的唯一证据。我想让你知道,你即将嫁给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苏雨晴沉默片刻,然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父亲已经撤资了,沈氏集团撑不过这个月。另外,我找律师重新调查了当年的案子,这些是初步证据。”
林晚接过文件,翻阅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你...在帮我?”
“不,”苏雨晴摇头,“我是在帮我自己。我不能接受我的婚姻建立在一个如此巨大的谎言上,更不能接受我爱的人是一个会让无辜者顶罪的懦夫。”
林晚注视着眼前的年轻女子,突然觉得她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脆弱。
“谢谢你。”林晚真诚地说。
苏雨晴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苦涩与释然:“不必谢我,我们都是受害者。不同的是,你付出了八年光阴,而我只付出了一场破碎的婚礼。”
她端起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我打算出国一段时间,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
“我会照顾好自己。”林晚打断她,“八年的监狱生活教会我一件事——永远不要依赖别人的帮助。”
苏雨晴点点头,站起身:“保重。”
“你也是。”
看着苏雨晴离去的背影,林晚轻轻叹了口气。她们本该是情敌,却因为同一个男人的背叛,成了某种意义上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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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沈氏集团正式宣告破产。
林晚在电视上看到了这则新闻。画面中的沈明修被记者团团围住,面色憔悴,早已不见往日风采。他试图用手挡住镜头,却被记者们穷追不舍。
“沈先生,对于林晚女士指控您让她顶罪一事,您有什么回应?”
“沈先生,苏氏集团撤资是否与您的个人诚信有关?”
“沈先生...”
林晚关掉了电视。
这段时间,她重新整理了生活。用自己在狱中学习的法律知识,她找到了一份律师事务所的助理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她很满足——这是她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工作,与沈明修无关。
她也在准备重新上诉,要求重审当年的案件。有了苏雨晴提供的证据,胜算大了很多。
这天晚上,她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是林晚女士吗?我是陈警官。”电话那头的男声有些熟悉,“八年前,是我负责逮捕您的。”
林晚的心猛地一紧:“有什么事吗?”
“我想...我欠您一个道歉。”陈警官的声音低沉,“当年办案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没有深究。看了婚礼直播后,我重新调阅了案卷,发现了很多疑点。”
林晚沉默着,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您需要,我愿意为您作证,说明当年办案过程中的疏漏。”
林晚感到眼眶微微发热:“谢谢您,陈警官。”
“该说谢谢的是我,”陈警官叹了口气,“您让我想起了为什么要当警察——不是为了抓人,而是为了真相和正义。”
挂断电话后,林晚久久不能平静。八年来,她一直活在背叛和冤屈中,几乎忘记了世界上还有愿意为真相站出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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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法院正式重审林晚的案件。
在法庭上,她平静地陈述着事实,没有激动,没有怨恨,只是客观地还原八年前的真相。
沈明修也出庭了。他坐在被告席上,时不时抬头看林晚一眼,眼神复杂。曾经意气风发的商业骄子,如今只是一个面临多项指控的被告人。
当法官最终宣布林晚无罪时,法庭内响起一阵掌声。她站在那里,感受着这一刻的到来,内心出奇地平静。
走出法院时,记者们再次围了上来。但这一次,他们的问题不再充满质疑和猎奇,而是带着尊重和理解。
“林女士,重获清白有什么感想?”
“林女士,您未来有什么计划?”
林晚停下脚步,面对镜头,微笑着说:“八年冤狱,夺走了我最好的年华,但也教会了我珍惜真相和正义的价值。未来,我打算成立一个基金会,帮助那些像我一样被冤枉的人重获清白。”
这个决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包括混在人群中默默注视着她的沈明修。
当记者散去后,他走上前来。
“晚晚...”他轻声唤道。
林晚转身,看到他手中的一束白色百合——她曾经最喜欢的花。
“恭喜你。”他将花递过来。
林晚没有接:“谢谢,但不必了。”
沈明修的手僵在半空,最终缓缓垂下:“我知道我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后悔了,每一天都在后悔。”
林晚静静地看着他,这个她曾经深爱过,也曾经深恨过的男人。此刻站在她面前,不过是个平凡的、犯了错的普通人。
“我原谅你。”她轻声说。
沈明修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但不是为了你,”林晚继续说,“而是为了我自己。背负着仇恨太累了,我需要放下过去,继续前行。”
沈明修的眼中涌出泪水:“谢谢...谢谢你,晚晚...”
“保重。”林晚说完,转身离开。
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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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后,“清白计划”基金会正式成立。
林晚作为创始人,在开幕仪式上发表了演讲。台下坐着来自各行各业的支持者,包括苏雨晴——她已经从国外回来,成了基金会的重要赞助人。
“每个人都有追求真相和公正的权利,”林晚站在讲台上,自信而坚定,“而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那些权利被剥夺的人,找回他们应得的正义。”
演讲结束后,一个年轻女子怯生生地走近她。
“林女士,谢谢您,”女子眼中含泪,“我哥哥也被冤枉入狱,看了您的故事后,我们重新上诉了...”
林晚握住女子的手,轻声安慰着她。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经历这一切的意义——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帮助更多像她一样的人。
活动结束后,她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夕阳西下,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手机响起,是苏雨晴发来的消息:“为你骄傲,晚晚。”
她微微一笑,回复了一个笑脸。
路过一家花店,她停下脚步,买了一束白色百合。不是为任何人,只是为自己。
回到家,她将花插进花瓶,摆在窗台上。夜幕已经降临,城市的灯火一如往常地亮起。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撰写基金会的下一个项目计划。键盘敲击声中,她的侧影在灯光下显得坚定而平静。
八年的冤狱,365封情书,一场轰动的婚礼闹剧——这些都已成为她人生的一部分,但不再定义她的人生。
窗台上的百合在夜色中静静绽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就像她的人生,在经历漫长的寒冬后,终于迎来了新的春天。
林晚抬起头,望向窗外的星空。那些星星,无论地上发生什么,始终在那里闪烁着,提醒着她——无论黑夜多么漫长,黎明终将到来。
而她,已经准备好了迎接每一个崭新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