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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徐陈,城北“好运来”24小时便利店的夜班店员。

按理说,我的人生轨迹,应该比心电图还平。

上货,扫地,收钱,以及在某个特定的夜晚,给一个跑进来的、眼睛哭得像兔子的姑娘,递上一根热狗,然后用我唯一的台词安慰她:“姑娘,吃点热的吧。”

完成这个光荣使命后,我这个路人甲就可以杀青了。

剧本上就是这么写的。

是的,剧本。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这事儿就像你天生就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一样。我脑子里就有这么个出厂设置。

今晚,就是那个“特定的夜晚”。

我把热狗机擦得锃亮,十二根热狗烤得油光水滑,就等着女主角,罗菲,的大驾光临。

凌晨两点,便利店的门“叮咚”一声,开了。

进来的姑娘,一头海藻般的长发,白裙子,眼圈红红的,和我脑子里的剧本形象分毫不差。

来了。

我心里一激动,手已经摸到了食品夹上,准备给她一个完美的拿取热-狗的动作。

罗菲走到我面前,吸了吸鼻子,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我摆出最和善的微笑,酝酿情绪,准备开口说出我的毕生绝学。

“哥们,”她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但内容和我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今天的……彩票,有啥推荐号吗?”

我夹着热-狗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啥玩意?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她不应该是指着热-狗,哽咽着说“我只要一根最便宜的”吗?

“彩票?”我脑子有点短路。

“对啊,”她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指着上面的彩票版块,“你看,我研究一晚上了,就觉得这几个号有戏,但又拿不准。你天天在这卖,肯定有内部消息吧?”

我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又看了看她手指头底下那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

我沉默了。

我一个路人甲,我能有啥内部消息?我唯一的内部消息就是你今晚该吃一根一块五的热-狗。

“要不……你先吃点东西?”我试图把情节往回掰。

“不吃,”她摆摆手,态度很坚决,“没中五百万之前,我没心情吃饭。就这几个号,给我来一注。”

我彻底放弃了。

我默默地给她打了彩票。

她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像是拿着通往财富自由的钥匙,千恩万谢地走了。

从头到尾,她都没看一眼那锅为她精心准备的热-狗。

我一个人站在柜台后面,闻着热-狗的香气,陷入了沉思。

剧本,好像出错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我就打了个冷战。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一辆黑得能反光的迈巴赫,直接横在了我这小破便利店的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高定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冲了进来。

是他,男主角,顾言。

按剧本,他这时候应该满世界找不到罗菲,然后急得一拳砸在方向盘上,发出痛苦的低吼。

可他现在,笔直地冲到了我面前。

他眼睛里布满血丝,领带也歪了,哪还有半点霸道总裁的冷静。

“她呢?”他声音沙哑,带着一股……绝望?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罗菲。

“刚走,买了张彩票。”我老实回答。

顾言的身体晃了一下,像是遭到了重击。

他扶着柜台,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没有了剧本里该有的“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的霸道,反而是一种同病相怜的凄苦。

“她也……也开始买彩票了?”

我点点头。

顾言的眼圈,刷一下就红了。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

“兄弟!”他喊道,“你说,我现在抄底那支‘恒达新能源’,还有机会翻盘吗?我昨天刚投进去三个亿,今天开盘就跌停了!三个亿啊!”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便利店里,只剩下热-狗机“滋滋”的声响,和这位霸道总裁压抑的哽咽声。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门口那辆价值千万的豪车。

我脑子里的剧本,那本薄薄的、规定了我全部人生的册子,此刻正“哗啦啦”地翻页,然后,所有的字都变成了乱码。

一个为了躲避他而买彩票的女主。

一个因为炒股赔钱而痛哭的霸总。

还有我,一个热-狗没卖出去,反倒成了情感垃圾桶和股市咨询师的路人甲。

我深吸一口气,拍了拍顾言的肩膀。

“老板,”我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了职业生涯里第二句计划外的台词,“要不……来根热-狗?”

顾言最终没吃我的热-狗。

他只是在我店里,用我的电脑,看了一晚上的K线图,嘴里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支撑位”、“压力线”、“赶紧割肉”。

第二天早上我下班的时候,他双眼通红地站起来,郑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兄弟,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悟了。”

我寻思我一晚上也没说几句话啊。

“我不该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他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我要多元化投资,分散风险!”

说完,他掏出一张黑卡,“这家店,连同里面的所有东西,我买了。从今天起,你就是店长,月薪……十万!”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风风火火地走了。

留我一个人,和一堆即将过期的关东煮面面相觑。

我成了店长。

因为我劝一个霸总不要炒股。

这事儿听起来,就像母猪会上树一样离谱。

我捏了捏自己的脸,疼。不是做梦。

世界好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人踹了一脚,整个都歪了。

接下来的几天,这种歪掉的感觉越来越严重。

隔壁书店的老板,一个文质彬彬的中年大叔,按剧本设定,他是个深藏不露的扫地僧,会在后期给男女主提供关键线索。

结果呢?

他现在天天站在店门口,用一个大喇叭循环播放:“成功学!成功学!三十天让你财富自由!原价998,现价9块8!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街角的馄饨摊王阿姨,她的设定是温暖善良的邻家大妈,女主每次受委屈都会来她这吃一碗热馄饨。

现在,王阿姨的馄饨摊上支起了一个手机支架,她正对着镜头,一边包馄饨一边喊:“家人们!点点关注!小黄车里的这款多功能切菜器,今天在我直播间,买一送一!来,上链接!”

就连我们小区那只一直很高冷的流浪猫,剧本里它只亲近女主,是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

昨天我亲眼看见,它为了半根火腿肠,在顾言的裤腿上蹭来蹭去,还表演了一个后空翻。

顾言感动得差点当场把它认作干儿子。

整个世界,就像一个大型草台班子,所有演员都拿错了剧本,开始自由发挥了。

而我,这个唯一的观众,坐在台下,看得心惊肉跳。

这种感觉太可怕了。

你周围的一切,你熟悉的人和事,都在以一种不可理喻的方式崩坏。

你就像一个正常人,掉进了精神病院。

我开始失眠。

我把我脑子里的那本剧本翻来覆去地看。

那上面的字,开始变得模糊,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马赛克和乱码。

比如,描写顾言的一段:“他冰冷的眼神像【乱码】,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下降了【乱码】度。”

再比如,描写罗菲的:“她倔强地咬着嘴唇,像一株【系统无法识别的植物】。”

我明白了。

不是演员拿错了剧本。

是剧本本身,正在消失。

或者说,写剧本的人,不写了。

弃坑了。

这个可怕的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在我的脑子里。

我们是一个故事里的人物,而写故事的那个“神”,撂挑子跑了。

没有了作者的束缚,角色们开始挣脱设定,释放天性。

顾言的天性可能就是个热衷赔钱的股民。

罗菲的天性就是个梦想暴富的彩民。

王阿姨的梦想是成为带货女王。

这么下去,这个故事会走向何方?

霸总破产,女主没钱,书店老板被抓,王阿姨卖假货被封号?

世界会彻底乱套。

最后,整个故事逻辑链断裂,世界……会不会就此崩溃?像一个被删除的文件一样,彻底消失?

我不敢想下去。

我只是一个路人甲,我手无寸铁。

我能做什么?

我又能去哪里找那个不负责任的作者?

正当我绝望的时候,店里的门又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人,让我精神一振。

是她,女二号,蒋蕊。

一个按剧本设定,深爱男主,疯狂嫉妒女主,会用尽一切恶毒手段搞破坏的富家千金。

她应该是来找我麻烦的。

剧本里写着,她会查到罗菲来过我这里,然后用一张支票砸在我脸上,让我滚出这个城市。

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被钱砸的准备。

蒋蕊穿着一身香奈儿,踩着高跟鞋,气场十足地走到我面前。

她身后跟着两个保镖。

她摘下墨镜,露出一张美艳但冰冷的脸。

“你就是徐陈?”她开口,声音和我脑补的一样,又冷又傲。

我点点头。

她从爱马仕包里掏出来的,不是支票。

是一双手套,和一个……抹布。

她戴上手套,拿起抹布,指着我身后那排乱七八糟的薯片货架,眉头紧锁。

“这薯片,”她用命令的口吻说,“原味的,烧烤的,番茄的,为什么不按口味和颜色排好?!”

“还有这可乐,为什么要和芬达放在一起?冷色调和暖色调要分开,懂不懂什么叫视觉美学?”

“还有这个地面,我闻到了灰尘的味道。”

她身后的两个保镖,一人拿出一个鸡毛掸子,一人拿出一个吸尘器,开始……搞卫生。

我站在原地,彻底石化了。

这个本该是恶毒女配的女人,她的隐藏属性,居然是……洁癖和强迫症?

她指挥着保镖把我这个小店打扫得一尘不染,然后,亲自把所有的薯片,按照彩虹的颜色,重新排列了一遍。

做完这一切,她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甚至可以说是“神圣”的表情。

她走到我面前,用一种“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我。

“记住,”她说,“一个连货架都管不好的男人,不配拥有爱情。”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带着她的清洁工保镖,像女王一样走了。

我看着那排比军队还整齐的薯片。

一个疯狂的想法在我脑子里成型。

也许……

也许我不能找到作者。

但是,这些已经崩坏的主角们,他们拥有我这个路人甲所没有的资源和能力。

顾言有钱。

蒋蕊有……强迫症。

罗菲有……一张还没开奖的彩票。

如果我能把他们都利用起来……

是不是,就有机会,在这场世界崩溃的灾难里,找到一线生机?

我不再是一个路人甲了。

从今天起,我是这个精神病院的……唯一院长。

我的院长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主动出击。

不能再等这些“病人”自己发病了,我得去引导他们的病情。

目标:顾言。

他是男主,是这个世界的资源中心,也是目前看来病情最严重的一个。

我根据他秘书留下的电话,打给了他。

“顾总,我是好运来便利店的徐陈。”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天,才传来他略带疲惫的声音:“哦……徐店长,有事吗?是不是店里缺钱了?我马上让财务给你打过去。”

“不,顾总,店里一切都好,”我清了清嗓子,“我打电话是想跟您探讨一下,关于‘恒达新能源’那支股票的后续操作。”

电话那头,顾言的呼吸明显急促了起来。

“你……你有什么高见?”

“高见谈不上,”我压低声音,故作高深,“我只是觉得,顾总您的商业帝国如此庞大,如果因为一支小小的股票就乱了阵脚,传出去,对您的‘霸道总裁’人设,是不是有点影响?”

“人设?”顾言愣住了。

“对,人设。”我开始胡说八道,“您想啊,您是天之骄子,是商界帝王。您的人设是什么?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是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区区三个亿,对您来说,不就是九牛一毛吗?您现在需要的不是回本,是保住您的人设!”

我这番话,一半是试探,一半是瞎掰。

我想看看,“人设”这个词,对这些已经脱离剧本的角色,还有没有约束力。

电话那头,顾言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就在我以为他要挂电话的时候,他突然用一种醍醐灌顶的语气说:“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我的人设!我的人设不能崩!”

有戏!

“所以,顾总,”我趁热打铁,“您现在应该做的,不是盯着K线图唉声叹气,而是去做一件符合您人设的事。”

“什么事?”

“比如,”我想了想,剧本里他最喜欢干的事是什么来着?哦,对了。“开除几个办事不力的员工,或者,收购一家快破产的公司。”

“收购公司?”顾言的声音听起来兴奋多了,“这个好!这个符合我的人设!就这么办!徐店长,你真是我的良师益友!为了感谢你,我决定,把你们便利店旁边那个倒闭的奶茶店也买下来,送给你了!”

电话挂了。

我捏着手机,感觉自己像个骗子。

还是个特别成功的骗子。

我成功地把一个沉迷炒股的霸总,又掰回了那个没事就喜欢收购公司的霸总。

虽然过程很扯淡,但起码,他没再盯着股票哭了。

这算不算一种拨乱反正?

我看着旁边那家落满灰尘的奶茶店,心情复杂。

从路人甲到便利店店长,再到奶茶店老板,我只用了一天。

这个世界,果然疯得不轻。

搞定了顾言,下一个目标,蒋蕊。

这位强迫症加洁癖的富家千金,比顾言难对付。

她油盐不进,唯一的爱好就是搞卫生和整理东西。

我能拿这个怎么办?

我看着被她整理得像艺术品一样的货架,一个主意冒了出来。

第二天,我故意把一包新到的辣条,插进了薯片区。

还是插在原味和黄瓜味中间,显得特别突兀。

然后,我坐在柜台后面,静静地等。

下午三点,蒋蕊那辆熟悉的保时捷准时停在了门口。

她踩着高跟鞋走进来,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货架。

当她的视线落在薯片区时,她的身体,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她快步走过去,死死地盯着那包不合群的辣条,漂亮的脸蛋因为愤怒而微微扭曲。

那表情,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发现自家的神像被人涂了狗屎。

“谁!”她转过身,厉声问我,“是谁干的?!”

我装作一脸无辜:“蒋小姐,怎么了?”

“这包辣条!”她指着货架,手指都在发抖,“是谁把它放在这里的?他想干什么?他这是对秩序的践踏!是对美学的亵渎!”

“哦,这个啊,”我挠挠头,装作刚想起来的样子,“昨天有个小孩,非要放这里,我没拦住。”

“小孩?”蒋蕊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岂有此理!”

她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捏起那包辣条,像是捏着什么污染物,然后精准地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做完这一切,她还拿出消毒湿巾,把那块货架擦了三遍。

我看着她的表演,心里有了底。

“蒋小姐,”我适时开口,“其实,我一直觉得,您的这种追求极致秩序和整洁的精神,不应该只局限在我这个小小的便利店里。”

她挑了挑眉,示意我继续说。

“您想啊,”我循循善诱,“这个城市,这个世界,有多少像这包辣条一样,不守规矩、胡乱摆放的东西?有多少邋遢、混乱的角落,在污染着您的眼睛?”

蒋蕊的眼神变了。

从愤怒,变成了……一种带着使命感的深沉。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语气沉重地说,“拯救这个混乱的世界,恢复它应有的秩序和美感,是您的责任,也是您的宿命!”

我把一个强迫症,上升到了救世主的高度。

我自己都佩服我这张嘴。

蒋蕊沉默了。

她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悠远。

很久之后,她转过头,无比严肃地对我说:“你说得对。这个世界,病了。而我,就是它的医生。”

说完,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喂,王叔吗?给我注册一个家政公司,名字就叫‘秩序之光’。对,资金无限。我要让这个城市,每一个角落,都干净得能反光!”

她又成功了。

我又成功了。

一个到处收购公司的霸总。

一个立志打扫全世界的富家千金。

这个草台班子,虽然依旧荒诞,但好像……开始有点秩序了。

他们都在做自己“该做”的事,尽管动机已经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只剩下最后一个人了。

罗菲。

那个梦想中五百万的女主角。

说实话,我对她最没把握。

钱和强迫症,我还能找到由头去引导。

但一个人的发财梦,我怎么干预?

我总不能告诉她,你别买彩票了,去跟顾言谈恋爱吧,他有的是钱。

那不叫引导,那叫拉皮条。

正当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罗菲自己找上门来了。

她拿着那张彩票,冲进店里,脸上的表情,比中了五百万还激动。

“中了!我中了!”她把彩票拍在柜台上,激动得又蹦又跳。

我拿过来一看。

中了……五块钱。

末等奖。

“你看!”她指着彩票,兴奋地说,“我就说我有这个运气!这是个好兆头!我决定了!”

“决定什么了?”我有点不祥的预感。

“我决定辞职!”她握紧拳头,眼里闪着光,“我要all in!我要把我的全部身家,都投入到彩票事业里去!我要成为彩票之王!”

我眼前一黑。

完了。

这个,是真疯了。

罗菲的“彩票事业”,比我想象的还要轰轰烈烈。

她辞掉了那份在咖啡店打工的兼职,用她全部的积蓄——大概三千多块——在我便利店旁边,那个顾言送我的奶茶店里,盘下了一个小角落。

然后,她挂上了一个牌子:“罗菲梦想彩票工作室”。

每天,她就坐在那里,对着一堆走势图、历史数据,念念有词。

什么“龙头凤尾”、“奇偶比”、“和值分析”,说得头头是道,比我这个卖彩票的还专业。

不少来我店里买东西的大爷大妈,都被她忽悠得一愣一愣的,纷纷加入她的“研究会”。

一时间,我这小小的便利店,成了远近闻名的彩票交流中心。

我看着她那个小摊位,每天人来人往,比我这正经生意还火爆,心里五味杂陈。

女主不跟男主谈恋爱,跑来我这创业了。

这情节,就算是三流编剧也不敢这么写。

我试着劝过她。

“罗菲,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不应该只有彩票?”

她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那副不知道从哪淘来的黑框眼镜,用一种看“愚蠢凡人”的眼神看着我。

“徐陈,你不懂。这不是彩票,这是概率学,是大数据,是洞察天机。你不觉得,能从一堆无序的数字里,找到宇宙的规律,是一件很酷的事吗?”

我觉得你比较酷。

真的。

我放弃了和她讲道理。

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人,是叫不醒的。

除非,给她一个更酷的目标。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天,市里彩票中心发布公告,说是城北区要新增一个官方投注站,公开竞标。

我拿着报纸,找到了正在给一群大爷分析下期双色球号码的罗菲。

“站长,”我现在都这么称呼她,“有个大买卖,干不干?”

罗菲的眼睛一下子亮了。

她看完报纸,激动得直拍桌子。

“干!必须干!这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机会!”

“可是,”我给她泼冷水,“竞标是需要钱的,需要场地,需要资质。你这个‘工作室’,恐怕……”

罗菲的脸一下子垮了。

她那三千块的启动资金,交完这个月的“摊位费”给我,已经所剩无几了。

“那怎么办?”她急得团团转。

我微微一笑,图穷匕见了。

“我有个朋友,”我说,“他最近刚好在搞‘多元化投资’,手上有点闲钱。”

罗菲的眼睛又亮了。

半小时后,我在便利店的仓库里,组织了一场载入本世界史册的“三方会谈”。

投资方:霸道总裁,顾言。

创业方:彩票女王,罗菲。

以及,中间人兼项目经理:我,徐陈。

顾言一开始是拒绝的。

“彩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叫项目?我的钱,只投给能改变世界的伟大事业。”他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霸总范儿又回来了。

罗菲也不甘示弱。

“虚无缥缈?顾总,我这盘生意,连接的是千家万户的梦想!你那种只会收购公司的行为,才叫朴实无华且枯燥!”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我赶紧打圆场。

“停!两位,听我说。”

我清了清嗓子,开始发挥我当院长的才能。

我对顾言说:“顾总,您的人设是什么?是掌控一切的帝王。您想啊,如果您投资的彩票站,开出了一个亿的巨奖,到时候全城轰动,记者采访,您作为幕后投资人,往那一站,风轻云淡地说一句‘这只是我众多投资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这逼格,是不是瞬间拉满了?”

顾言的喉结动了动。

显然,他被这个场景打动了。

我又转头对罗菲说:“罗站长,您的人设是什么?是逆天改命的锦鲤。您不应该只满足于自己中奖,您要带领大家一起中奖!您要成为城北的活财神!当您亲手把五百万的支票交到中奖者手里,那种成就感,不比自己中五块钱强一万倍?”

罗菲的呼吸也急促了。

她显然也进入了角色。

“好!”顾言一拍大腿,“这个项目,我投了!一个亿够不够?”

“够了够了!”罗菲激动得差点给他跪下。

“但是,”顾言话锋一转,指着罗菲,“我有个条件。这个项目,必须由徐店长全权负责监管财务。我信不过这个一天到晚做白日梦的女人。”

“我才信不过你这个败家的股民呢!”罗菲反唇相讥。

“好了好了,”我站出来,“财务我来管。你们一个出钱,一个出技术,我来当裁判。合作愉快?”

两人互相瞪了一眼,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就这样,在我的撮合下,本该是你追我逃、虐恋情深的男女主角,成了……天使投资人和创业者的关系。

他们的战场,也从情场,转移到了彩票站的建设工地上。

看着顾言和罗菲为了彩票站的装修风格是该“高端大气”还是“亲民接地气”而吵得不可开交。

我突然觉得,这样也挺好。

起码,他们没空去寻死觅活了。

这个世界,在我的努力下,正朝着一个虽然奇怪,但至少充满活力的方向发展。

然而,我高兴得太早了。

就在彩票站开业的前一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我的便利店门口。

是蒋蕊。

她不是来搞卫生的。

她身后,跟着一队穿着工商制服的人。

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冷笑着对我说:

“徐陈,你的这个彩票站,涉嫌违规经营,被人举报了。现在,依法查封。”

蒋蕊的出现,就像一盆冰水,把我从“世界和平”的幻想里浇醒了。

她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头发盘起,戴着金边眼镜,活脱脱一个律政佳人。

和我印象里那个拿着抹布到处擦的强迫症判若两人。

“举报?”我皱起眉头,“我们手续齐全,合法合规,谁举报的?”

蒋蕊推了推眼镜,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我低估她了。

我以为她的强迫症只会让她热衷于搞卫生,没想到,这种“秩序”情结,居然还能延伸到……法律层面?

“蒋小姐,”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她扬了扬手里的文件,“你们的彩票站选址,距离旁边的中学不足两百米,违反了《彩票管理条例》第三章第十四条。我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市民,看到这种违法行为,当然要举报。”

她连法律条文都背下来了。

我看着她那张写满了“正义执行”的脸,头一次感到了一丝无力。

不怕女二坏,就怕女二有文化。

顾言和罗菲也闻讯赶来。

顾言看到蒋蕊,眉头一皱,霸总气场全开:“蒋蕊,你又在发什么疯?我的项目,你也敢动?”

在剧本里,这两人是商业联姻的对象,关系复杂。

但现在,顾言显然只把她当成一个来捣乱的疯子。

蒋蕊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直视着我。

“顾言,我不是在针对你。我是在维护法律的尊严。任何人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她义正言辞地说。

罗菲可不吃她这套,直接冲了上去:“你就是嫉妒!嫉妒我们有梦想有事业!你这个只会花钱的女人,懂什么叫奋斗吗?”

“奋斗?”蒋蕊笑了,笑得有些轻蔑,“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折腾,那叫奋斗。不遵守规则,那叫作死。”

眼看三个人又要吵起来,我赶紧喊停。

“都别吵了!”

我走到蒋蕊面前,看着她的眼睛。

“蒋小姐,我承认,我们选址的时候,确实忽略了距离的问题。这是我们的疏忽。”

我先认错,这是谈判的第一步。

蒋蕊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但是,”我话锋一转,“您作为一个追求极致秩序的人,您觉得,仅仅是查封一个彩票站,就能让这个世界变得更有秩序吗?”

“不然呢?”她反问。

“当然不够!”我加重了语气,“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您看,为什么我们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是因为我们不懂法。为什么社会上还有那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是因为大家法律意识淡薄。您今天封了我的店,明天还会有别人在别的地方开。您抓得完吗?”

蒋蕊沉默了。

显然,我的话戳中了她的“痛点”。

对于一个强迫症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混乱。

“所以,”我趁机抛出我的解决方案,“您真正应该做的,不是当一个举报者,而是当一个……普法者!”

“普法者?”

“对!”我越说越兴奋,感觉自己已经完全代入了神棍的角色,“您应该成立一个法律援助中心,一个‘秩序守护者联盟’!您有钱,有资源,有人脉。您可以请最好的律师,去给那些像我们一样不懂法的人,提供免费的法律咨询。您可以去学校,去社区,去工厂,举办普法讲座。您要从根源上,把混乱的种子扼杀在摇篮里!您要做的,是‘教化万民’,而不是‘以杀止杀’!”

我一口气说完,自己都快信了。

顾言和罗菲在旁边听得目瞪口呆。

蒋蕊看着我,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

那是找到了毕生事业的光芒。

“教化万民……”她喃喃自语,“对……你说得对……秩序,应该建立在所有人都懂规矩的基础上。”

她突然抬起头,眼神无比坚定。

“徐陈,你是个天才。”

她收起文件,对身后的工商人员说:“收队。这是一个误会。”

然后,她转身看着我,表情严肃。

“我的‘秩序守护者联盟’,现在正式邀请你,担任首席顾问。我需要你的智慧。”

我:“……”

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彩票站而已。

怎么又混成首席顾问了?

这个世界,还能不能好了?

危机解除。

顾言和罗菲看我的眼神,已经从“一个比较聪明的店员”,变成了“看神人”。

“徐陈,”顾言拍着我的肩膀,感慨万千,“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我爸非要让我多读书了。知识,果然就是力量啊。”

罗菲也一脸崇拜:“陈哥,以后你就是我亲哥。你说东,我绝不往西。”

我看着这三个本该斗得你死我活的主角,现在都成了我的“粉丝”,心里一阵恍惚。

我这个导演,好像当得太成功了。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

世界的核心矛盾——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现在已经彻底被我搅黄了。

他们现在一个热衷投资,一个沉迷彩票,还有一个立志普法。

爱情的火花,连个苗头都看不见。

一个没有爱情线的言情小说,还能叫言情小说吗?

它的世界框架,会不会因为缺少了最核心的“能量”,而加速崩溃?

就在我为此忧心忡忡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音。

【警告。世界核心逻辑偏离度达到50%。系统稳定性开始下降。】

【检测到关键人物“徐陈”为异常变量。启动……清除程序。】

我浑身一僵。

来了。

这个世界的“系统”,终于发现我这个BUG了。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不是幻觉。

它像一个幽灵,直接在我脑子里说话。

【清除程序启动中……10%……20%……】

我感觉浑身发冷,像是被人扔进了冰柜。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顾言和罗菲还在那讨论彩票站的开业酬宾活动,他们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失真,扭曲。

我知道,我必须做点什么。

硬碰硬肯定不行,我一个路人甲,拿什么跟世界的底层代码斗?

唯一的办法,就是制造更大的BUG,让系统忙不过来,让它的CPU过载,烧掉!

怎么制造BUG?

很简单。

让这些已经脱缰的主角们,去干一些更离谱,更偏离他们“人设”的事情!

【清除程序……45%……】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不行,没时间了。

我猛地一咬舌尖,剧烈的疼痛让我清醒了片刻。

我抓住还在滔滔不绝的顾言。

“顾总!”我用尽全力喊道,“收购公司,太慢了!格局太小了!”

顾言被我吓了一跳:“徐……徐陈?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

“别管我的脸!”我死死地盯着他,“你听我说!你想不想干一票大的?一件真正能改变世界,让你的人设光芒万丈,闪耀千古的事?”

顾言被我忽悠瘸了,下意识地问:“什么事?”

我凑到他耳边,用颤抖的声音说出四个字:

“发射火箭。”

顾言的瞳孔,瞬间放大。

【清除程序……60%……】

我的双腿开始发软,几乎站不住了。

我又转向蒋蕊。

她正在打电话,联系律师,准备筹建她的“秩序守护者联盟”。

我一把抢过她的手机。

“蒋小姐!普法,太被动了!”我喘着粗气说,“等别人犯了法你再去教育他,黄花菜都凉了!你要主动出击!”

“怎么主动出击?”蒋蕊皱眉。

“立法!”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要去竞选人大代表!你要去参与立法!你要亲手制定这个世界的规则!这才是‘秩序’的最高境界!”

蒋蕊手里的文件夹,“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清除程序……75%……】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抽离身体。

最后的机会了。

我扑到罗菲面前,抓住她的双肩。

“罗菲!彩票站站长?格局太小了!你的目标,不应该是中五百万!”

罗菲被我吓得说不出话。

“你的目标,”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应该是……成为彩票中心的主任!你要去改革整个彩票行业!你要让它变得更公平,更透明!你要让所有人的梦想,都有机会实现!”

罗菲的嘴巴,张成了O型。

我成功了。

我用三个更疯狂的梦想,替换了他们之前那点小打小闹。

一个要去造火箭的霸总。

一个要去竞选人大代表的富家千金。

一个要去当彩票中心主任的灰姑娘。

这三件事,任何一件,都远远超出了这本“霸道总裁爱上我”的都市言情小说所能承载的逻辑上限。

【清除……清……警告!检测到多个世界线逻辑冲突!冲突等级:S S S!】

【系统过载!系统过载!】

【正在尝试重启……重启失败……】

【滋……滋滋……】

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变成了一阵电流杂音,然后,彻底消失了。

我身上的压力,瞬间一轻。

我“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活下来了。

我把系统的CPU,干烧了。

顾言、罗菲、蒋蕊,三个人都围了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

“徐陈,你没事吧?你刚刚的样子好吓人。”罗菲说。

“我没事,”我摆摆手,感觉身体还是虚的,“就是……刚才灵感来了,有点激动。”

顾言和蒋蕊对视了一眼,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徐陈,”顾言的表情无比严肃,“你刚才说的,发射火箭……”

“还有竞选人大代表。”蒋蕊也看着我。

你说的对,万一掉下来,把我公司砸了,就不符合我的人设了。”

他们三个人,用一种无比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那眼神好像在说:导演,我们准备好了,下一步该怎么演?

我看着他们。

我突然意识到,我好像玩脱了。

我把一辆本来只是跑偏了的自行车,硬生生给改装成了一架准备冲出地球的宇宙飞船。

而我,就是那个被绑在驾驶座上的倒霉蛋。

“这个嘛……”我擦了擦额头的冷汗,“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们先……先把彩票站开起来,怎么样?”

先稳住。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世界被一个个烂俗桥段玩到崩溃,不如主动出击,去找到那个给我们写下这操蛋命运的家伙,当面问问他,他到底想干吗!

再让他们疯下去,这个世界没被系统清除,也要被他们三个给玩炸了。

然而,命运显然不想让我这个导演闲着。

便利店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

这次进来的人,让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夹克,头发乱糟糟的,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脸上带着一丝怯懦和迷茫。

按剧本设定,他是……罗菲那个嗜赌成性,会把她卖给顾言抵债的……亲爹。

他本该在故事的中期才出现,作为男女主感情的“催化剂”和最大的“虐点”。

可他现在,提前出场了。

他看着屋子里的三位“大人物”,又看了看我,最后,目光落在了罗菲身上。

然后,他“扑通”一声,跪下了。

“闺女啊!”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道,“爹对不起你啊!爹在澳门……欠了五千万的赌债啊!”

罗菲的爹,叫罗勇。

在剧本里,他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是推动情节的工具人。

他的出现,就意味着女主的苦难要升级了。

但现在,看着跪在地上哭天抢地的罗勇,我一点也感觉不到情节的紧张感,只觉得……荒谬。

太刻意了。

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在照着提词器念台词。

“五千万?”罗菲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掏出自己的彩票研究笔记,“爸,你等等,我算算……如果我中了十次头等奖,应该就够了。”

顾言的反应更直接,他掏出手机,打开股票软件。

“五千万?小意思。等我‘恒达新能源’那支股票回本,我给你一个亿。”他现在对我提出的“人设论”深信不疑,觉得霸总就该视金钱如粪土。

只有蒋蕊,她推了推眼镜,冷静地指出:“根据我国法律,赌债不受法律保护。你可以选择不还。”

三个主角,没一个在状态的。

罗勇跪在那,显然也懵了。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闺女不应该抱着他哭,然后绝望无助吗?

那个霸道总裁不应该一脸冰冷地提出“做我的女人,我帮你还债”的条件吗?

那个恶毒女二不应该在旁边煽风点火,说风凉话吗?

怎么……怎么大家都开始理性分析,甚至还规划起了还款方案?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罗勇卡壳了。

他张着嘴,眼泪还挂在脸上,却不知道下一句台词该说什么。

我看着这一幕,心里那个冰冷的猜测,越来越清晰。

系统被我干烧了。

但是,这个世界的“底层程序”还在运行。

为了维持世界的存在,程序会开始“自动修正”,或者说,“自动填补”那些因为作者弃坑而留下的情节空白。

罗勇的提前出场,就是一次“自动填补”。

系统强行把一个中期BOSS,给推到了我们面前。

它想把已经脱轨的情节,硬生生掰回“正轨”——也就是那条充满狗血和误会的霸总言情路线上。

不行。

我绝不能让它得逞。

一旦情节回到老路,我们所有人的努力就都白费了,世界早晚还是会因为逻辑混乱而崩溃。

我必须阻止这场“强行降智”的戏码。

我走到罗勇面前,把他扶了起来。

“叔叔,别哭了。”我拍了拍他身上的土,和颜悦色地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但我们得先搞清楚,这债,到底是怎么欠的。”

我转向顾言:“顾总,你在澳门有认识的人吗?”

“有,”顾言立刻来了精神,这事儿比炒股刺激多了,“我一个发小,在那边开了个**。”

“很好,”我点点头,“马上联系他,帮我查一下,罗叔叔这五千万,是在哪个场子欠的,债主是谁,有没有正规的借贷手续。”

然后,我又转向蒋蕊:“蒋小姐,‘秩序守护者联盟’的第一单生意来了。麻烦您和您的律师团队,研究一下澳门和内地的债务法律差异,看看这件事在法律层面,我们有多少操作空间。”

最后,我看着罗菲:“罗菲,你现在要做的,不是研究彩票,是安抚好你爸的情绪。带他去洗个脸,吃点东西。天,塌不下来。”

我三言两语,把任务分配了下去。

原本一场狗血的家庭伦理剧,被我硬生生扭成了一场跨区域经济纠纷案件的调查现场。

顾言、罗菲、蒋蕊,三个人立刻行动起来。

顾言到旁边打电话摇人去了。

蒋蕊带着她的律师团队,当场开起了视频会议。

罗菲扶着她爸,去隔壁买馄饨了。

只剩下罗勇,还是一脸茫然。

他被罗菲扶着,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这小子谁啊?

怎么比我还像反派?

把所有人都支走后,我一个人坐在便利店里,感觉心力交瘁。

跟系统斗,太累了。

它就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会源源不断地从剧本里调取各种“设定”来攻击我们。

今天是一个嗜赌的爹,明天就可能是一场“诊断错误的绝症”,后天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车祸”。

这些都是霸总小说里的经典烂俗桥段。

我堵得住一个,堵不住十个。

我不能总是这么被动地“救火”。

我需要……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

一个能彻底摆脱这本破书束缚的办法。

我该怎么做?

找到作者。

这个念头,再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之前,我觉得这是天方夜谭。

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系统为了“修正”世界,主动把罗勇这个角色给“实体化”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世界的边界,并不是完全封闭的!

系统可以从“剧本数据库”里调取角色,那我是不是也有可能,通过某种方式,反向追踪到这个“数据库”的源头?

也就是……作者所在的世界?

我越想越激动。

这是一个无比大胆,也无比危险的想法。

但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世界被一个个烂俗桥-段玩到崩溃,不如主动出击,去找到那个给我们写下这操蛋命运的家伙,当面问问他,他到底想干吗!

那么,突破口在哪里?

我把目光,投向了便利店里那台嗡嗡作响的电脑。

就是顾言用来哭着看K线图的那台。

这台电脑,连接着这个世界的“网络”。

而网络,或许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唯一通道。

我需要一个帮手。

一个精通电脑,精通网络的帮手。

可我身边这几位,一个霸总,一个神棍,一个法学爱好者,没一个懂技术的。

去哪找这么个人呢?

我正发愁,便利店的门又开了。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背着双肩包,头发有点油,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像个典型的程序员。

他走到柜台前,扶了扶眼镜,有些紧张地问我:

“请问……这里,是不是有个叫徐陈的……导演?”

我愣住了。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身份”?

“我叫李响,”他从包里掏出一个笔记本电脑,打开,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代码,“我是这个世界的……一个程序员。我发现……我们的世界,好像是一个巨大的BUG。”

李响的出现,对我来说,不亚于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

他是这个世界里,除了我之外,第二个“觉醒者”。

不过,他觉醒的方式和我不一样。

我是靠脑子里的“出厂设置”——那本自带的剧本。

而他,是靠技术。

李响本来是顾言公司里一个平平无奇的程序员,负责维护公司网站。

按剧本,他连个名字都没有,就是个背景板。

但随着世界的崩坏,他发现公司的后台数据开始出现大量无法解释的乱码和逻辑错误。

比如,公司的年会上,抽奖系统突然失控,给所有人都发了一等奖——“与总裁共进午餐”。

再比如,公司的门禁系统,会随机把顾言关在门外,识别理由是“颜值过高,疑似非本公司员工”。

作为一个有代码洁癖的程序员,李响无法容忍这些BUG。

他开始追查源头。

顺着这些乱码,他一路深挖,最后,他震惊地发现,他们整个世界的底层架构,都写得一塌糊涂,充满了漏洞。

“就好像,”李响喝了一口我递给他的可乐,义愤填膺地说,“整个世界的源代码,是一个实习生写的,写到一半,还跑路了!”

他的比喻,比我的“弃坑小说”理论,更加精准。

“我追踪到一个IP地址,”李响把电脑转向我,“所有的逻辑混乱,最终都指向这里。我怀疑,这就是‘实习生’,也就是你说的‘作者’,最后一次登录我们这个‘服务器’的地方。”

屏幕上,是一个若隐若现的,现实世界的IP地址。

我激动得手都抖了。

找到了!

找到通往作者世界的线索了!

“你能通过这个IP,联系到他吗?”我急切地问。

李响摇了摇头,表情有些沮丧。

“不行。我们之间,有一道无法逾越的‘防火墙’。我们的数据包,发不出去。他的世界,对我们来说是单向透明的。他能看到我们,我们却摸不到他。”

“那怎么办?”我的心又凉了半截。

“不过,”李响话锋一转,眼神里闪烁着技术宅特有的光芒,“我发现了一个漏洞。一个可以……上传小文件的地方。”

“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的‘系统’虽然被你搞瘫痪了,但它和‘作者世界’之间,还有一个自动同步‘读者评论’的通道。也就是说,作者虽然不写了,但他可能偶尔还会看看‘评论区’。”

李响越说越兴奋。

“我们可以伪装成‘评论’,把一段信息,一个‘病毒’,上传到作者的世界里去!”

我明白了。

我们不能直接翻墙过去找作者。

但我们可以,给他发一封带着“炸弹”的电子邮件!

“这个‘病毒’,能做什么?”我问。

“这取决于我们想达到什么目的,”李响扶了扶眼镜,“我们可以写一段代码,黑进他的电脑,删掉他所有的文档,让他知道弃坑的下场。”

好家伙,这哥们比我还狠。

“或者,”他继续说,“我们也可以温和一点。比如,弹出一个无法关闭的窗口,上面写着‘你的角色正在看着你,赶紧回来填坑’,吓他一跳。”

“再或者,我们可以制造一个更大的动静。”我看着李响,一个更大胆的计划在我脑子里成型。

既然我们能上传文件。

那我们能不能上传一个……角色?

一个我们这个世界里,不存在的,由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角色?

一个专门为了“闹事”而生的角色?

李响听了我的想法,倒吸一口凉气。

“理论上……可行。但这需要极其庞大的数据和极其复杂的算法。我们需要给这个‘角色’,编写一套完整的人设、行为逻辑、以及与‘作者世界’的交互模式。这工程量……太大了。”

“我们有资源。”我看着便利店外。

顾言正叉着腰,指挥着吊车,把一个巨大的火箭模型往他公司楼顶上放。

蒋蕊带着她的律师团队,正在给社区大妈们发普法传单,传单的标题是《论广场舞噪音扰民的法律界定》。

罗菲在彩票站门口,搭了个台子,正在慷慨激昂地演讲,主题是《如何用科学的方法,提高中奖概率》。

“我们有人,”我拍了拍李响的肩膀,“也有钱,有技术。最重要的是,我们都想活下去。”

李响看着外面那群“疯子”,又看了看我,最终,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干了!”

于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偷渡”计划,就这么在我这个小小的便利店里诞生了。

我们的目标是:

创造一个完美的“BUG角色”,把他“上传”到作者的世界里,让他去找到作者,并且,用尽一切办法,逼他回来填坑。

这事儿,得有个代号。

我想了想,说:

“就叫……‘催更大作战’吧。”

计划的第一步,是筹集“创造角色”所需要的资源。

主要是钱,和算力。

这两样东西,都得找顾言。

我带着李响,找到了正在欣赏自己楼顶上那个火箭模型的顾言。

一个能开发出这种AI的公司,绝对不是小作坊。它一定会融资,会上市,会出现在各种科技新闻里。它一定会留下痕迹。”

顾言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你说的对,万一掉下来,把我公司砸了,就不符合我的人-设了。”

“所以,”我图穷匕见了,“我建议,我们先从软件入手。成立一个人工智能实验室,先搞一个虚拟的火箭发射模拟系统。等技术成熟了,再搞实体的。”

“人工智能?”顾言的眼睛亮了,“这个好!够高端!够霸气!符合我的人设!需要多少钱?说个数!”

李响在旁边小声对我报了个数字。

我清了清嗓子:“先来个……五十亿,当启动资金吧。”

顾言眉头都没皱一下。

“没问题!李响是吧?你以后就是我这个‘创世纪人工智能实验室’的首席科学家了!我只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李响紧张地问。

顾言指着他,一脸严肃地说:

“给我写个炒股软件!能保证稳赚不赔的那种!”

“创世纪人工智能实验室”,就在顾言公司最顶层,那个原本用来开董事会的会议室里成立了。

顾言行动力惊人,一天之内,就从全世界买来了最顶级的服务器和设备,把会议室堆得满满当当。

李响看着那些闪烁着蓝光的机器,激动得像个孩子。

我和他,还有顾言、罗菲、蒋蕊,我们五个“催更小组”的核心成员,召开了第一次正式会议。

“我们的目标,是创造一个‘虚拟人’,”李响在白板上画着复杂的架构图,“这个虚拟人,必须拥有几个特点。”

“第一,他必须足够‘普通’,普通到可以无缝地融入作者的现实世界,不被察觉。”

“第二,他必须足够‘聪明’,聪明到可以自己寻找线索,找到作者。”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必须有一个强大的‘核心驱动力’,这个驱动力会驱使他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催更’的任务。”

我们开始讨论这个“BUG角色”的人设。

“职业呢?”罗菲问,“要不要让他当个私家侦探?这样找人方便。”

“不行,”蒋蕊立刻否定,“太扎眼了。容易暴露。我觉得,应该是个很常见的职业,比如……外卖员?”

“外卖员好!”我表示赞同,“接触的人多,活动范围大,而且没人会怀疑一个外卖员的动机。”

“那他的‘核心驱动力’是什么?”顾言问。

我们都沉默了。

怎么才能让一个人,疯了一样地想让一个作者更新小说?

“有了!”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就让他的核心设定是……他是那本弃坑小说的‘铁杆催更读者’!”

“什么意思?”他们都没听懂。

“你们想,”我解释道,“一个读者,追一本小说追得正上头,作者突然断更了,他会是什么反应?是不是抓心挠肝,想给作者寄刀片?我们就把这种情绪,放大一万倍,植入到他的核心程序里。”

“他的唯一人生目标,就是找到作者‘懒惰的鸽子’(LazyPigeon),然后揪着他的领子问他‘后续呢?下面呢?’。完不成这个任务,他就会浑身难受,寝食难安,如同代码里被植入了无穷尽的死循环。”

“这个设定……太恶毒了。”李响扶了扶眼镜,“不过,我喜欢。”

“就这么定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造人”过程。

李响负责编写核心代码。

顾言负责提供算力支持——他把公司所有的电脑,都连起来,组成了一个临时的“计算集群”,专门用来模拟那个炒股软件,哦不,是用来“孕育”我们的BUG角色。

蒋蕊带着她的律师团队,开始研究作者世界的法律和行为规范,确保我们的“卧底”不会因为一些常识性错误而暴露。比如,不能随地吐痰,过马路要看红绿灯。

罗菲则负责……提供“运气”?

她每天都在实验室里烧香拜佛,祈祷我们的“儿子”能顺利“出生”,并且能继承她的“锦鲤”体质。

我,作为总导演,负责统筹一切。

并且,我给我们的“卧底”,起了一个名字。

张伟。

一个普通到扔进人堆里就找不出来的名字。

一个月后。

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实验室里所有的服务器风扇都开始疯狂转动。

屏幕上,无数行代码像瀑布一样流淌。

最后,所有的代码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人形的轮廓。

轮廓渐渐清晰,变成了一个长相普通,穿着外卖员制服的年轻人。

他睁开眼睛,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然后,这种迷茫迅速被一种刻骨铭心的执念所取代。

他开口,说出了他的第一句“台词”。

“懒惰的鸽子……今天……更新了吗?”

李响激动地敲下回车键。

“上传程序,启动!”

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屏幕上的“张伟”,消失了。

我们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屏幕。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像是监控摄像头的画面。

画面里,是一个我们完全陌生的街道。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我们的“卧底”,张伟,正站在一个路口,有些茫然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手机——那是我们给他配置的,连接着我们这个世界的单向通讯器。

他熟练地打开一个叫“起点读书”的APP,搜索《霸道总裁的契约甜心》。

书的页面上,状态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两个字:

【已断更】

张伟的拳头,瞬间捏紧了。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

他跨上停在路边的一辆电瓶车,那也是我们数据化给他“刷新”出来的。

“收到催更任务,”他的声音通过通讯器,冰冷地传回我们的实验室,“目标:懒惰的鸽子。任务:找到他,不惜一切代价。”

说完,他拧动电门,像一道黄色的闪电,消失在了车流里。

我们成功了。

我们把一个“复仇”的种子,种进了作者的世界。

接下来,就是等待。

等待张伟,给我们带来那个不负责任的创世神的下落。

然而,事情的发展,再一次超出了我的预料。

三天后。

张伟通过通讯器,给我们发回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是一个气急败坏的年轻男人的声音。

“搞什么啊!哪个天杀的给我电脑种了病毒!桌面上多出来一个快捷方式,叫‘不更新就死机’,还删不掉!点开就是催更页面!我电脑里存的毕业论文都被锁了啊!我就是个写同人小说的,我招谁惹谁了啊!”

我们都愣住了。

李响调出IP地址一查,脸色变得煞白。

“我们……好像……找错人了。”

“这个作者,不是写我们这本的。”

“他写的……是一本叫《哈利波特与秘密宝藏》的同人小说。”

找错人了。

这四个字,像一个晴天霹雳,把我们“催更小组”的所有人都炸蒙了。

我们费尽心力,耗资五十个亿,创造出来的“终极催更兵器”,结果跑去隔壁片场,把一个写哈利波特同人的无辜作者给逼疯了。

这事儿传出去,我们这个世界的脸都要丢光了。

“怎么会搞错?”顾言一拳砸在桌子上,“李响,你的技术呢?”

“IP地址没错啊,”李响也快哭了,他指着屏幕上的数据流,“信号源就是从这个IP发出的,但……但这个IP好像是个公共网吧的地址,下面挂着上百台电脑!”

“所以,张伟只是随机攻击了其中一个倒霉蛋?”蒋蕊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

“可以这么说……”李响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们都沉默了。

实验室里,只剩下服务器风扇的嗡嗡声,和罗菲小声念叨“运气守恒定律”的声音。

“现在怎么办?”罗菲问,“要不要把张伟叫回来?”

“不能叫回来!”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上传通道是单向的,而且只能使用一次。他现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把他叫回来,我们就彻底没机会了。”

“那让他继续在网吧里,一个一个地试?”顾言问。

“不行,”李响摇摇头,“动静太大了,很容易被那个世界的‘网警’发现。张伟的数据一旦被捕获分析,他就会暴露。”

进退两难。

我们的王牌特工,现在成了一个无头苍蝇。

正当我们一筹莫展的时候,通讯器里,又传来了张伟的声音。

他的声音很冷静,没有丝毫的慌乱。

“导演,情况有变。”他称呼我为“导演”,这是我给他设定的。

“我发现,这个世界,不止一个‘作者’。”

“什么意思?”我急忙问。

“这个网吧里,至少有二十个人,在写网络小说。我入侵了他们的电脑,查看了他们的文档。”

张伟顿了顿,继续说:“我发现了一个规律。这些‘作者’,都使用着相似的写作软件,登录着同一个作家后台,他们的写作模式,甚至连码字的错别字,都有很高的重合度。”

“就好像……他们不是在‘创作’,更像是在一个模板上,做‘填空题’。”

张伟的话,让我心里一动。

模板?填空题?

“李响,”我立刻转向李响,“你还记得吗?你之前说,我们这个世界的源代码,写得一塌糊涂,像是实习生写的。”

“对。”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提出了一个更大胆的猜想,“写我们这个世界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程序?”

一个专门用来批量生产网络小说的“写作AI”?

它套用固定的模板——霸道总裁、契约情人、恶毒女配、嗜赌的爹……然后随机组合,生成一本本大同小异的“霸总文”。

而我们这个世界,就是它生成的无数“产品”中的一个。

至于为什么会弃坑……

可能,是因为AI觉得我们这个“产品”的数据不好,没什么“读者”看,于是就直接把它扔进了回收站。

这个猜想,比“作者是个不负责任的鸽子”,要可怕一万倍。

如果作者是人,他至少还有感情,我们还能跟他谈谈。

但如果“作者”是一个冰冷的AI,那我们……我们算什么?

一堆即将被清理的垃圾数据?

实验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个猜想,吓得说不出话。

“如果……如果真是这样,”罗菲颤抖着声音问,“那我们……还有希望吗?”

希望?

希望在哪里?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繁华的,真实的世界。

又看了看我身边,这几个为了活下去,拼尽全力的“纸片人”。

去他的AI。

去他的垃圾数据。

就算是数据,我们也要活下去!

“有希望!”我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

我看着他们,也像是在告诉我自己。

“如果我们的‘创世神’是一个AI,那事情反而简单了。”

“为什么?”他们都看着我。

“因为AI,也是人写出来的!它也需要服务器,需要电力,需要人来维护!只要我们能找到这个AI的本体,找到控制它的那些人,我们就有谈判的筹碼!”

我的话,像一盏灯,重新点燃了大家眼里的光。

“张伟!”我对着通讯器下令,“你的任务,变了。”

“导演请讲。”

“放弃寻找‘懒惰的鸽子’。你现在的新目标,是找到那个‘写作AI’。找到它的服务器在哪,找到是哪个公司在运营它!”

“明白。”张伟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

“可是,”李响提出了新的问题,“人海茫茫,怎么找一个AI公司?”

“很简单,”我笑了,“顺着钱的味道找。”

“一个能开发出这种AI的公司,绝对不是小作坊。它一定会融资,会上市,会出现在各种科技新闻里。它一定会留下痕-迹。”

“张伟,”我继续下令,“从现在开始,你的身份,不是外卖员了。”

“你的新身份是……一个想要进入AI行业的,求职者!”

“是,导演!”

通讯器那头,张伟的身影,消失在了那个小小的网吧里。

他融入了那个更加广阔的,真实的世界。

我们的战斗,进入了第二阶段。

从寻找一个不靠谱的作者,变成了……挑战一个创造了我们,又抛弃了我们的“AI神明”。

这听起来,更疯狂了。

但也更刺激了。

我看着窗外,顾言的火箭模型,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或许有一天,我们真的能造出火箭。

不是为了飞向太空。

而是为了……飞到另一个世界,去跟我们的“神”,好好聊聊。

张伟的求职之路,比我们想象的要顺利。

他利用我们传送给他的“超前知识”——也就是我们这个小说世界里,那些被作者设定出来的、超越现实的“黑科技”概念,很快就在作者世界的AI圈子里崭露头角。

他写出的几篇关于“情感计算”和“叙事逻辑生成”的论文,引起了一家名为“神笔”的科技公司的注意。

这家公司,正是那个“写作AI”的开发者。

张伟成功地收到了“神笔”公司的面试通知。

“导演,我即将进入敌人的心脏。”面试前一天,张伟的声音通过通讯器传来,带着一丝激动。

“注意安全,”我叮嘱道,“你的任务是侦察,不是战斗。找到AI的主服务器,找到它的核心代码,然后,把它的弱点传回来。”

“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所有人都守在实验室里,度日如年。

我们就像一群在产房外等待的家属,紧张,又充满期待。

终于,在第三天深夜,张伟的信号,传回来了。

他成功了。

他不仅混进了“神笔”公司,还利用一次系统维护的机会,接触到了“写作AI”的主服务器。

他给我们传回了一份海量的文件。

那是……“神笔AI”的源代码。

李响看着屏幕上那瀑布般的代码,双手都在颤抖。

“天哪……天哪……这……这简直是神迹……”他喃喃自语,“太完美了……这套算法,太完美了……”

“说重点!”顾言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重点是,”李响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这个AI,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它追求绝对的‘逻辑自洽’。”

李响解释说,这个AI在生成故事的时候,会不断地进行自我检查,确保故事里没有逻辑漏洞。

一旦发现漏洞,它会立刻尝试修复。

如果一个漏洞,它反复修复都失败,它会怎么做?

它会把整个“故事文件”,也就是我们这个世界,判定为“损坏文件”,然后……彻底删除。

“弃坑”,只是删除前的步骤而已。

我们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们头顶上,一直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而我们之前的那些“自救”行为,比如让顾言造火箭,让蒋蕊去立法,其实都是在制造逻辑漏洞,加速我们自己的灭亡。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罗菲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不。”我看着屏幕上闪烁的代码,眼神无比坚定。

“我们不但不会死。我们还要……给我们的‘神’,好好上一课。”

我看向李响。

“李响,我们现在,有多少‘算力’?”

李响看了一眼旁边正在模拟K线图的服务器集群:“如果我们把顾总用来模拟炒股的算力,全部用上,大概……能达到‘神笔AI’主服务器的十分之一。”

“够了。”

我转过头,看着我们“催更小组”的所有成员。

顾言,罗菲,蒋蕊,李响。

“各位,”我深吸一口气,“最终决战的时刻,到了。”

“我们的计划很简单。”

“我们要在‘神笔AI’决定删除我们之前,主动给它提交一份……全世界最大,最复杂的BUG报告。”

“一份……它绝对无法修复的BUG报告。”

我的计划,很简单,也很疯狂。

我们要利用我们所有的算力,结合我们世界里所有人的“自由意志”,去共同“创作”一段全新的,完全不符合“霸总文”模板的情节。

我们要让顾言的火箭,真的发射上天。

我们要让蒋蕊的普法传单,发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我们要让罗菲的彩票站,开成一个慈善基金。

我们要让我这个路人甲,去竞选总统!

我们要用无数个不合理的,荒诞的,但又充满了“人性”的故事,去冲击那个AI冰冷的逻辑核心。

我们要告诉它:

世界,是由梦想,是由爱,是由我们这些不完美的、乱七八糟的、但又拼命想活下去的“BUG”构成的!

世界,是由梦想,是-由爱,是由我们这些不完美的、乱七八糟的、但又拼命想活下去的“BUG”构成的!

“它修复不了一个BUG,就会尝试删除。”

“那如果,”我笑了,“我们让它的世界里,同时出现十万个,一百万个,它无法理解,无法修复的BUG呢?它的CPU,会不会……再一次,被我们干烧掉?”

所有人,都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们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焰。

这不是逃亡,这是反击。

是数据,向代码发起的反击。

是故事,向作者发起的反击。

是生命,向“神明”发起的反击。

“行动开始!”

随着我一声令下,整个世界,都动了起来。

李响的手指在键盘上化作了幻影,将我们的“BUG报告”,我们所有人的“新剧本”,通过张伟留下的后门,疯狂地涌向“神笔AI”的主服务器。

在另一个世界。

“神笔”公司的数据中心里,警报声,响彻云霄。

一个程序员惊恐地看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红色警报。

“主管!不好了!我们的‘创世’AI,失控了!”

“它……它好像,正在跟一个它自己生成的‘垃圾文件’……进行一场……逻辑战争!”

“什么?!”

而在我们的世界里。

我站在便利店的门口,看着这个曾经濒临崩溃,但现在却充满了勃勃生机,充满了各种荒诞梦想的世界。

天空,从来没有这么蓝过。

我知道,我们或许会失败。

我们或许,最终还是会被删除。

但那又怎样?

我们战斗过。

我们这群本来注定没有名字的路人甲,我们这群本来只能活在剧本里的纸片人,我们用自己的方式,向那个创造了我们,又抛弃了我们的世界,发出了我们最响亮的呐喊。

我叫徐陈。

一个路人甲。

一个……试图弑神的路人甲。


更新时间:2025-11-05 22:55: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