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的另一颗肾也开始衰竭了。”
医生的话像一柄淬了冰的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天灵盖上。
“用我的!医生,用我的!”我疯了一样抓住他的白大褂,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林晚,我的妻子,却冷冷地拽开我的手。
“陈洲,你冷静点。”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和决绝。
“我已经替念念做了决定。”
“你做了什么决定?”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那预感像毒蛇一样瞬间缠紧了我的心脏。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清晰而残忍。
“我把念念的肾,捐给顾言了。”
1
我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彻底崩塌。
时间仿佛被拉成了一条无限长的丝线,医生嘴巴的开合,林晚冰冷的侧脸,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一切都变得缓慢而不真实。
我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是心脏被生生撕裂的剧痛。
“你……说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林晚没有看我,她的目光越过我,投向走廊尽头的手术室,那里亮着刺眼的红灯。
“我说,我把肾捐给顾言了。”她重复了一遍,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他等了太久了,再也等不起了。”
顾言。
这个名字像一根毒刺,扎在我心头整整十年。
他是林晚的白月光,是她青春里所有美好的代名词,也是我这十年婚姻里,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
我以为,时间能改变一切。
我以为,我和念念的出现,能让她彻底放下过去。
原来,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林晚!”我嘶吼出声,胸腔里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那是我们的女儿!是念念!她才五岁!”
“她还有一颗肾不是吗?”林晚终于回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不耐和厌恶,“医生说了,一颗肾也够用。可顾言如果再没有肾源,他会死的!”
她的话,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将我凌迟。
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
我们结婚十年,从一无所有到如今身家亿万,我以为我们是彼此的依靠,是风雨同舟的伴侣。
我拼了命地工作,给她最好的生活,把她宠成了一个不用沾染半点人间烟火的公主。
我以为她爱我,爱这个家,爱我们的女儿念念。
可现在我才明白,在她心里,我,甚至我们的亲生女儿,都比不上那个只存在于她回忆里的男人。
“他死不死,和我们有什么关系!”我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念念是你的女儿,是你的骨肉啊!”
“她也是你的女儿!”林晚尖锐地反驳,“陈洲,你别这么自私!顾言是为了救我才弄坏了身体,我欠他的!现在只是用一颗念念的肾来还,有什么不对?”
我怔怔地看着她。
自私?
我为了这个家,戒了烟,戒了酒,每天工作超过十六个小时,应酬喝到胃出血,也不敢让她知道。
我把她捧在手心,把女儿视若珍宝。
到头来,在她眼里,我竟然是自私?
而她,为了一个所谓的“恩情”,就要牺牲自己五岁女儿的健康,甚至生命!
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我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冻结了。
我看着她,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林晚,你真是……好样的。”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尽的绝望和冰冷。
她似乎被我这个笑容刺痛了,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又变得坚定。
“陈洲,我没时间跟你吵。等顾言手术成功,我会补偿念念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补偿?
她拿什么补偿?
用我赚来的钱,去补偿被她亲手伤害的女儿吗?
多么可笑。
我不再看她,转身冲向手术室。
两个护士拦住了我。
“先生,您不能进去!”
“滚开!”我双目赤红,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
我推开他们,用尽全身力气去撞那扇冰冷的门。
“开门!把我的女儿还给我!你们这群凶手!刽子手!”
我的手拍在门上,很快就红肿,破皮,鲜血淋漓。
可那扇门,就像林晚的心一样,坚硬,冰冷,纹丝不动。
绝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瘫倒在地,靠着冰冷的墙壁,感受着生命力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
我的念念……
我的宝贝女儿……
她那么怕疼,打针都要哭好久。
现在,她小小的身体正躺在手术台上,被人剖开,取走一半的生命。
而她的妈妈,却在为另一个男人祈祷。
我掏出手机,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
我翻出相册,里面全是念念的笑脸。
她穿着公主裙,在草地上奔跑。
她举着棉花糖,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她趴在我的背上,奶声奶气地说:“爸爸,我最爱你了。”
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恨。
我恨林晚的无情,恨顾言的无耻,更恨我自己的无能。
是我没有保护好我的女儿。
是我引狼入室,让一个恶毒的女人成了她的母亲。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灯,灭了。
门开了。
一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疲惫。
林晚立刻冲了上去。
“医生,顾言怎么样?他的手术成功了吗?”
她甚至没有看一眼随后被推出来的,小小的,脸色惨白的念念。
医生的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向我。
“顾言先生的手术很成功,新的肾脏没有出现排异反应。”
林晚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根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我的心上。
然后,医生走到我面前,声音沉重。
“陈先生,请节哀。我们尽力了。”
“念念小姐因为术中大出血,加上体质太弱,没能抢救过来。”
2
“你说什么?”
我以为我出现了幻听。
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我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医生看着我,眼中带着同情和不忍,他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陈先生,令爱……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轰——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仿佛有一颗炸弹在我的脑子里轰然炸开,将我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情感,都炸成了碎片。
死了?
我的念念……死了?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她早上还抱着我的脖子,让我下班给她带草莓味的蛋糕。
她还说,等病好了,要我带她去游乐园坐旋转木马。
她怎么会死?
我猛地推开医生,冲向那辆小小的,盖着白布的推车。
我颤抖着手,掀开了那片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白布。
念念的小脸,安详得像睡着了一样。
只是那张脸,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红润,白得像一张纸。
她的嘴唇是青紫色的。
我伸出手,想要摸摸她的脸,指尖却冰冷得像触到了一块寒冰。
“念念……念念,醒醒……”
我跪在地上,轻轻地摇晃着她小小的身体。
“爸爸回来了,爸爸给你带了草莓蛋糕……你快起来吃啊……”
“念念,你不是想去游乐园吗?爸爸现在就带你去,我们现在就去……”
我的声音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她冰冷的脸上。
可是,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再也不会对我笑了。
再也不会奶声奶气地叫我“爸爸”了。
“啊——!”
我仰天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那声音不似人声,更像是孤狼在雪夜里的哀嚎。
我抱起念念冰冷的身体,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这样就能留住她最后的一丝温度。
我的心,死了。
跟着我的女儿,一起死了。
而就在这时,一个欣喜若狂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是林晚。
她刚刚从顾言的病房里出来,脸上洋溢着幸福和满足的笑容。
那笑容,与这死寂的走廊,与我怀里冰冷的女儿,形成了最残忍,最讽刺的对比。
她的目光甚至没有在我身上停留一秒,径直走向医生,激动地握住他的手。
“医生,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你救了顾言的命,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医生尴尬地抽回手,脸色难看地指了指我。
“林女士,你的女儿……”
林晚这才不耐烦地朝我瞥了一眼。
当她看到我怀里一动不动的念念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但也仅仅是一下。
她甚至没有走过来。
她只是远远地站着,像是在看一个与她无关的陌生人。
“陈洲,你闹够了没有?”她的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人死不能复生,你在这里哭哭啼啼有什么用?只会让人看笑话。”
“念念的死,是个意外。我会给她找最好的墓地,办最风光的葬礼,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吧?
我的女儿死了!
被她亲手送上了手术台,被她害死了!
她现在居然跟我说,算了吧?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地盯着她。
“林晚。”
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地狱里的恶鬼。
“你再说一遍。”
她似乎被我眼中的疯狂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但随即,她又挺直了腰杆,脸上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冷漠。
“我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陈洲,你不要无理取闹!顾言刚做完手术,需要静养,你别在这里大吵大闹影响他休息!”
又是顾言!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里想的,念的,依然是那个男人!
我笑了。
我抱着念念冰冷的尸体,从地上缓缓站了起来。
我一步一步,走向她。
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鲜血淋漓。
林晚看着我,眼神里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
“你……你想干什么?陈洲,我警告你,你别乱来!”
我走到她面前,停下。
我低头,看着怀里女儿苍白的小脸,用手轻轻理了理她凌乱的头发。
然后,我抬起眼,看着林晚,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林晚。”
“你不是想补偿念念吗?”
“好啊。”
“那就用你的命,来偿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猛地伸出手,死死地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
“呃——”
林晚的眼睛瞬间瞪大,脸因为缺氧而迅速涨红。
她拼命地挣扎,用手来掰我的手指,用脚来踢我。
可我的手,就像一把铁钳,纹丝不动。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杀了她。
杀了这个害死我女儿的凶手!
为我的念念报仇!
“陈洲!你疯了!快放手!”
“杀人了!救命啊!”
走廊里乱成一团。
医生和护士冲上来,想要拉开我。
可我此刻力大无穷,他们根本拉不动。
林晚的挣扎越来越弱,她的眼神开始涣散,舌头伸了出来。
就在她即将窒息的瞬间,一声虚弱的呼喊从病房里传来。
“晚晚……”
是顾言的声音。
这个声音,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我所有的怒火。
我猛地松开了手。
不。
我不能就这么杀了她。
太便宜她了。
我要让她活着。
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她用我女儿的命换回来的那个男人,是如何众叛亲亲离,身败名裂。
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她所珍视的一切,是如何被我一点一点,亲手摧毁。
我要让她活在无尽的悔恨和痛苦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咳咳咳……”
林晚瘫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怨毒。
“陈洲……你这个疯子!我要报警!我要让你去坐牢!”
我冷冷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好啊。”
“你去报警。”
“我等着。”
说完,我不再看她一眼,抱着念念的尸体,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人间地狱。
从今天起,我不再是那个爱她如命的陈洲。
我是从地狱归来的恶鬼。
我的余生,只有一个目标。
复仇。
3
我没有回家。
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下冰冷回忆的地方,我一秒钟也待不下去。
我抱着念念,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开着车。
车窗外,是万家灯火,霓虹闪烁。
可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
我最终将车停在了一座跨江大桥上。
我抱着念念,走下车,来到桥边。
江风很大,吹得我的衣服猎猎作响。
怀里的念念,身体已经变得僵硬。
我低头,亲了亲她冰冷的额头。
“念念,不怕。”
“爸爸带你回家。”
说完,我翻身越过栏杆,抱着她,纵身一跃。
冰冷的江水瞬间将我吞没。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死亡,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然而,就在我意识即将消散的瞬间,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将我奋力拖出了水面。
刺眼的灯光,嘈杂的人声,将我从黑暗中拉回。
我被人救了。
我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条濒死的鱼,大口地喘着气。
而念念,我的念念,却永远地沉入了江底。
我被送回了医院。
不是之前那家,是一家私立的,安保极其严密的疗养院。
救我的人,是我的助理,张恒。
也是我除了林晚之外,唯一信任的人。
他站在我的病床前,眼圈通红。
“陈总,您……何必呢?”
我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
我的心,已经随着念念一起,沉入了江底。
现在的我,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张恒叹了口气,递给我一份文件。
“陈总,这是您之前让我准备的……离婚协议。”
离婚协议。
是的,我早就想离婚了。
自从我发现林晚偷偷拿家里的钱去接济顾言,甚至不惜动用公司的流动资金时,我就已经对她彻底失望了。
只是为了念念,为了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我一直在忍。
我以为我的忍让,能换来她的回头。
现在看来,我错得离谱。
我的忍让,只换来了她的变本加厉,和女儿的惨死。
我接过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我的名字。
陈洲。
这两个字,我写得龙飞凤舞,力透纸背。
从签下这个名字的这一刻起,我的人生,将掀开新的一页。
一页充满了鲜血和复仇的,黑暗篇章。
“陈总,还有一件事。”张恒的脸色有些凝重,“林……林女士报警了。”
“她说您故意伤害,并且……精神有问题。”
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精神有问题?
她倒是会倒打一耙。
“让她告。”我淡淡地说道,“我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把我送进监狱。”
张恒点点头,又说道:“另外,公司那边……林女士今天召开了董事会,说您因为丧女之痛,精神失常,已经无法再管理公司。她提议,由她暂代董事长的职位。”
“哦?”我眉毛一挑,“结果呢?”
“大部分董事都持观望态度。”张恒说道,“不过,有几个被她收买的老家伙,已经明确表示支持她了。”
“意料之中。”
我冷笑一声。
林晚这些年,背着我搞了不少小动作。
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一清二楚。
我只是懒得跟她计较。
现在,是时候让她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了。
“张恒。”
“在。”
“放出消息去。”我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声音冰冷如铁,“就说我因为丧女,加上投资失败,欠下巨额债务,已经跳江自杀了。”
张恒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陈总,您这是……”
“按我说的做。”我打断他,“另外,把我名下所有的资产,全部转移到海外账户。记住,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让任何人查到。”
“还有,我们之前收购的那个空壳公司,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我要让‘华美集团’,在三天之内,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华美集团,是我和林晚一手创立的公司。
也是她现在,最大的依仗。
她以为,没有了我,她就能掌控一切。
她以为,她即将成为华美的女王。
我要让她知道,她错了。
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我能给她,自然也能,全部收回!
张恒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是,陈总,我马上去办。”
张恒离开后,病房里又恢复了死寂。
我躺在床上,脑海里一遍遍地回放着和念念在一起的画面。
心,疼得无法呼吸。
念念,爸爸对不起你。
爸爸没能保护好你。
但是你放心。
爸爸会为你报仇的。
所有伤害过你的人,爸爸一个都不会放过。
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4
我“跳江自杀”的消息,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整个商界掀起了轩然大波。
华美集团的股价,应声暴跌。
无数股民抛售股票,唯恐避之不及。
而林晚,却在此时,高调地站了出来。
她召开新闻发布会,面对无数的镜头和闪光灯,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对于我先生的离去,我感到万分悲痛。”
“但是,生活还要继续,华美集团不能倒下。”
“从今天起,我将正式接任华美集团董事长一职,带领大家,共渡难关。”
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套装,画着精致的妆容,看起来干练而坚强。
不知道的人,还真以为她是一个临危受命,力挽狂澜的女强人。
只有我知道,她那副光鲜亮丽的皮囊下,藏着一颗多么肮脏和歹毒的心。
发布会结束后,林晚立刻开始了她的大清洗。
所有忠于我的公司高层,被她以各种理由,全部开除。
取而代之的,是她的那群酒囊饭袋的亲戚,和几个被她收买的董事。
整个华美集团,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彻底变成了她的“林家铺子”。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觉得还不够。
她找到了我的父母。
两个一辈子老实巴交的农民。
她给了他们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五十万。
她说,这是我的“死亡赔偿金”。
她让他们拿着钱,滚回乡下,永远不要再来城里。
我父亲气得当场犯了心脏病,被送进了医院。
而她,连看都没去看一眼。
这一切,张恒都通过电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我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是握着手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已经泛白。
“陈总,林晚她……太过分了!”张恒在电话那头,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别急。”我淡淡地说道,“让她再得意几天。”
“猫在抓住老鼠之后,总喜欢先玩弄一番。”
“而我,喜欢看猎物在最高点,狠狠摔下来的样子。”
挂了电话,我拨通了另一个号码。
一个我存了很久,却从未拨打过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
“喂?”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爷爷。”我开口,声音沙哑。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才传来一声夹杂着激动和不敢置信的叹息。
“小洲?真的是你吗,小洲?”
“是我。”
“你这臭小子!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你知不知道,你离家出走这十年,我有多想你!”
听着电话那头熟悉又陌生的责骂声,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十年前,我因为不满家族安排的商业联姻,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发誓要靠自己,闯出一片天。
这十年,我从一个身无分文的穷小子,打拼成了身家亿万的上市公司老总。
我以为我证明了自己。
可到头来,却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爷爷,我错了。”我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落。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电话那头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哽咽,“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回家。家里永远是你的港湾。”
“爷爷。”我深吸一口气,声音恢复了冰冷,“我需要您的帮助。”
“说吧,什么事?”
“我要一个人,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我要一个公司,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
三天后。
华美集团,宣布破产。
这个消息,比我“自杀”的消息,更具爆炸性。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想不明白,一个市值几十亿的商业帝国,怎么会在短短三天之内,就轰然倒塌。
银行停止贷款,供应商上门催债,合作伙伴纷纷解约……
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像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让华美集团瞬间陷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我。
我动用了家族的力量,那个我曾经不屑一顾,如今却是我复仇最锋利的武器。
我让爷爷动用他的人脉,切断了华美集团所有的资金来源和商业渠道。
然后,我让张恒用那个空壳公司,以极低的价格,恶意收购了华美集团的全部股份。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当林晚得知公司破产的消息时,她整个人都傻了。
她不相信。
她疯了一样地给银行打电话,给合作伙伴打电话。
得到的,却只有一个个冰冷的,拒绝的答复。
她终于意识到,天,塌了。
她冲到公司,看到的,却是一片狼藉。
员工们在哄抢着办公用品,讨债的人堵在门口,谩骂声,哭喊声,不绝于耳。
而她这个刚刚上任三天的“女王”,此刻却像一个丧家之犬,被愤怒的人群,推搡,唾骂。
“林晚!还钱!”
“你这个骗子!还我血汗钱!”
“打死她!打死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鸡蛋,烂菜叶,像雨点一样,砸在她的身上。
她那身名贵的套装,沾满了污秽。
她那张精致的脸,被划破,流出了血。
她尖叫着,哭喊着,在人群中狼狈地逃窜。
而我,就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我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快意。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林晚,这只是一个开始。
你带给我和我女儿的痛苦,我会让你,千倍百倍地,偿还!
5
林晚被愤怒的债主们,扭送到了警察局。
但很快,她就被放了出来。
因为,华美集团的法人代表,是我。
所有的债务,自然也算在了我这个“死人”的头上。
而她林晚,作为我的妻子,虽然需要承担连带责任,但她名下,没有任何财产。
她住的别墅,开的豪车,甚至她身上的每一件首饰,都登记在我的名下。
如今我“死了”,这些东西,理论上都成了我的遗产。
而遗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是我的父母,和我的女儿。
女儿死了,那就只剩下我的父母。
所以,林晚现在,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
她从警察局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她站在警局门口,茫然四顾。
曾经跟在她身边,阿谀奉承的亲戚朋友,一个都不见了。
她想回家,却发现,别墅的门锁,已经被换掉了。
她被我派去的人,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
“这是陈先生父母的房子,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请你立刻离开!”
林晚不信邪,她想硬闯。
结果,被两个高大的保安,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马路上。
她身无分文,无家可归,只能像一个流浪汉一样,蜷缩在公园的长椅上,瑟瑟发抖。
第二天,她想去找顾言。
那个她用女儿的命换回来的男人。
她以为,他会是她最后的港湾。
然而,当她拖着狼狈不堪的身体,来到顾言所在的顶级私立医院时,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了下来。
“对不起,小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来找顾言的!我是他的……朋友!”林晚急切地说道。
保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身上那件又脏又皱的衣服,和这里高档的环境,格格不入。
保安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顾先生吩咐过,不见任何人,尤其是一个姓林的女人。”
林晚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不可能!他不可能不见我!你让他出来,我要当面问他!”
她想硬闯,结果,和在别墅门口一样,被粗暴地推倒在地。
她不甘心,就守在医院门口。
从白天,到黑夜。
她又冷又饿,整个人都快虚脱了。
终于,她看到了一辆熟悉的保姆车,从医院里缓缓驶出。
是顾言的车!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了一样地冲了上去,拦在了车前。
“顾言!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车子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车门打开,走下来的,却不是顾言。
而是一个穿着时尚,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
女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轻蔑和厌恶。
“你就是林晚?”
“你是谁?顾言呢?”林晚警惕地看着她。
女人笑了,笑得花枝乱颤。
“我是谁?我是顾言的未婚妻,周倩。”
“至于顾言,”她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残忍,“他现在,正忙着准备我们的婚礼,没空见你这种不相干的人。”
未婚妻?
婚礼?
林晚的大脑,嗡的一声。
“不……不可能……你骗我!”她歇斯底里地喊道,“顾言爱的是我!他亲口对我说的!”
“爱你?”周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爱你的钱,爱你傻乎乎地为他卖命,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周-倩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顾言的病,其实没那么严重。换肾,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且,给他找肾源的钱,是我出的。”
“至于你女儿的那颗肾……呵,谁知道被卖到哪个黑市,给哪个有钱的老头子续命去了呢?”
说完,周倩直起身,欣赏着林晚那张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满意地笑了。
“林晚,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你以为你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其实,你只是我们play中的一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工具人而已。”
周倩说完,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扔在林晚的脸上。
“这些钱,就当是你的辛苦费了。拿着钱,滚远点,别再来烦我们。”
说完,她转身上了车,扬长而去。
只留下林晚一个人,瘫坐在地上,如同一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傻子……
工具人……
女儿的肾……被卖了……
周倩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将她最后的一丝希望,砸得粉碎。
她终于明白,自己所以为的伟大爱情,不过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她为了这个骗局,背叛了丈夫,害死了女儿,毁掉了自己的人生。
她失去了一切。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夜空。
林晚疯了。
她像个真正的疯子一样,在马路上又哭又笑,又跑又跳。
引来了无数路人,围观,指点。
而这一切,都被我安排的人,用镜头,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我坐在疗养院的病房里,看着屏幕上林晚疯癫的样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心里,也没有任何的快意。
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洞和悲哀。
念念。
爸爸为你报仇了。
可是,你再也回不来了。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6
林晚的疯癫,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她身无分文,饥寒交迫的时候,现实的残酷,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
她开始找工作。
但是,一个声名狼藉,被整个城市唾弃的女人,谁敢用她?
她处处碰壁。
最后,她只能去餐厅洗盘子,去工地搬砖,去做最底层,最辛苦的工作。
曾经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瓶盖都拧不开的林家大小姐,如今却要为了一个馒头,和流浪狗抢食。
她住进了最廉价的地下室,每天和蟑螂老鼠为伴。
她那张曾经引以为傲的脸,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和风吹日晒,变得蜡黄,粗糙,布满了皱纹。
她那双曾经只会弹钢琴,画画的手,如今却布满了老茧和伤口。
她老了,也丑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而顾言,那个她付出了一切的男人,却风光无限。
他和周倩的婚礼,办得极其奢华,轰动了全城。
报纸,电视,网络,铺天盖地都是他们幸福的笑脸。
每当林晚在街边的报刊亭,看到顾言那张春风得意的脸时,她的心,都会被狠狠地刺痛。
她恨。
她恨顾言的无情,恨周倩的恶毒,更恨自己的愚蠢。
无数个夜里,她都会从噩梦中惊醒。
梦里,是念念那张苍白的小脸,和那双质问的眼睛。
“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每当这时,她都会失声痛哭,用头去撞墙,直到头破血流。
悔恨,像毒蛇一样,日日夜夜地啃噬着她的心。
她想过去死。
她试过割腕,跳楼,吃安眠药。
但每一次,都在最后关头,被人“意外”地救下。
救她的人,是我安排的。
我怎么能让她这么轻易地死去?
我要让她活着,让她在这无尽的痛苦和悔恨中,挣扎,沉沦。
这天,林晚正在一个建筑工地上,吃力地推着一车砖。
汗水湿透了她的衣服,灰尘糊满了她的脸。
一个工头走了过来,粗鲁地推了她一把。
“磨磨蹭蹭干什么呢?没吃饭啊!”
林晚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手推车翻了,砖头撒了一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捡起来!”她慌忙地爬起来,就要去捡砖头。
工头却一脚踩在她的手背上,用力地碾了碾。
“啊!”林晚发出一声痛呼。
“妈的,真是个废物!”工头啐了一口,“干不了就滚蛋!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林晚看着自己被踩得红肿流血的手,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曾几何时,她也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公主。
而现在,却连一个工头,都可以随意地欺辱她。
巨大的落差,和无尽的屈辱,让她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周围的工人们,都用看好戏的眼神看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那个华美集团的老板娘吗?怎么混成这样了?”
“活该!听说她为了个野男人,把自己亲生女儿的肾都给换了,结果女儿死了,男人也跟别人跑了。”
“真是报应啊!”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狠狠地扎在林晚的心上。
她捂着耳朵,想要逃离。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缓缓地停在了工地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挺拔的男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男人戴着一副墨镜,看不清长相。
但那强大的气场,和与生俱来的高贵,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男人径直走到林晚面前,停下。
他摘下墨镜,露出了那张林晚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
是陈洲!
他没死!
林晚的瞳孔,瞬间收缩。
她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我,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你……”
我看着她如今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林晚。”
“好久不见。”
“我的这份大礼,你还喜欢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林晚的耳边炸响。
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华美集团的破产,顾言的背叛,她如今所遭受的一切苦难……
全都是我设计的!
“是你……全都是你干的!”她嘶吼着,像一头疯狂的母兽,朝我扑了过来。
“陈洲!你这个魔鬼!我要杀了你!”
我没有动。
站在我身后的两个保镖,上前一步,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制服,按倒在地。
我缓缓蹲下身,与她平视。
我看着她那双充满了怨毒和疯狂的眼睛,淡淡地说道:
“魔鬼?”
“比起你这个亲手害死自己女儿的母亲,我这点手段,又算得了什么?”
“林晚,我告诉过你。”
“我会让你,血债血偿。”
“现在,只是刚刚开始。”
7
林晚被我带走了。
她被关进了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
这里,将是她余生的归宿。
我没有再去看她。
因为,我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下一个目标,顾言。
我动用家族的力量,轻而易举地就查清了顾言和周倩的所有底细。
顾言,一个空有皮囊的画贩子,靠着一张会骗人的嘴,和周倩家族的势力,才有了今天的风光。
而周倩的家族,明面上是正经商人,背地里,却干着许多见不得光的勾当。
走私,洗钱,官商勾结……
桩桩件件,都足以让他们万劫不复。
我将搜集到的所有证据,匿名举报给了相关部门。
一张天罗地网,悄然张开。
顾言和周倩的婚礼,定在一个月后。
他们包下了全城最豪华的酒店,邀请了各界名流,准备举办一场世纪婚礼。
婚礼当天,现场布置得如同梦幻中的童话世界。
顾言穿着白色的西装,英俊潇洒,春风得意。
周倩穿着价值千万的婚纱,美丽动人,笑靥如花。
他们在所有宾客的祝福声中,交换戒指,拥吻。
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完美。
然而,就在婚礼进行到最高潮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酒店的大门,被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猛地推开。
为首的警官,面容冷峻,手里拿着一张逮捕令。
“顾言,周倩,你们涉嫌多起商业犯罪和刑事案件,现在,请跟我们走一趟。”
全场哗然。
所有的宾客,都惊呆了。
顾言和周倩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你们搞错了!我们是守法公民!”周倩尖叫道。
“是不是搞错了,跟我们回去调查就知道了。”警官面无表情地说道,“带走!”
两个警察上前,不由分说地给顾言和周倩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不!放开我!你们不能抓我!我爸是周雄!”周倩疯狂地挣扎,嘶吼。
“周雄?”警官冷笑一声,“他现在,恐怕自身都难保了。”
就在他们被带走的同时,周家的公司,也被彻底查封。
周雄和他的所有党羽,无一落网。
一个曾经在商界呼风唤雨的家族,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了全城。
而我,就坐在酒店对面的咖啡馆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静静地看着这场闹剧的收场。
我的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
我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张恒站在我的身后,低声说道:“陈总,都结束了。”
结束了?
不。
还没有。
我放下咖啡杯,站起身。
“走吧。”
“去见一个‘老朋友’。”
我来到了看守所。
在探视室里,我见到了顾言。
他穿着囚服,剃了光头,脸上没有了往日的意气风发,只剩下憔悴和颓败。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陈洲!是你!是你害了我!”
我隔着玻璃,看着他,淡淡地笑了。
“是我。”
“你不是很喜欢别人的东西吗?”
“别人的妻子,别人的公司,别人的肾……”
“现在,我把你最珍视的东西,也一样一样地,都拿走了。”
“感觉如何?”
顾言气得浑身发抖,他猛地扑到玻璃上,用头去撞,发出“砰砰”的响声。
“陈洲!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放心。”我看着他疯狂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冷了,“你没有机会做鬼。”
“你和周家犯下的罪,足够你们在牢里,把牢底坐穿。”
“哦,对了,忘了告诉你。”
“给你换的那颗肾,是我让人动了手脚的。”
“它的寿命,大概只有一年。”
“一年之后,它会迅速衰竭,坏死。”
“到时候,你会比以前更痛苦,更绝望。”
“你会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在无尽的痛苦中,慢慢地,慢慢地,窒息而死。”
“这,就是你伤害我女儿的,代价。”
说完,我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身后,传来顾言歇斯底里的,绝望的嘶吼。
我没有回头。
我的复仇,还没有结束。
最后一步,我要让林晚,彻底崩溃。
8
我再次来到关押林晚的地下室。
几个月不见,她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眼神空洞,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看到我,她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坐着。
我让人搬来一台电视,放在她的面前。
电视里,播放的,是顾言和周倩被捕的新闻。
以及,周家覆灭的后续报道。
林晚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她看着电视里,顾言那张颓败绝望的脸,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我走到她面前,缓缓蹲下。
“林晚,看到了吗?”
“这就是你用我女儿的命,换回来的男人。”
“他现在,一无所有,身陷囹圄,很快,就会在痛苦中死去。”
“你所谓的伟大爱情,从头到尾,就是一场笑话。”
林晚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
她的眼睛里,没有了恨意,只剩下无尽的空洞和麻木。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磨损的磁带。
“我想怎么样?”我笑了,笑得残忍,“我想让你,生不如死。”
我拿出一份文件,扔在她的面前。
“看看吧。”
林晚颤抖着手,拿起了那份文件。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报告。
鉴定对象,是我和念念。
鉴定结果,排除了亲生血缘关系。
林晚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不可能……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冷冷地看着她,“念念,根本就不是我的女儿。”
“她是你的女儿。”
“是你和顾言的女儿。”
林晚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念念……是她和顾言的女儿?
这怎么可能?
“当年,你和我结婚前,不是和顾言去了一次毕业旅行吗?”我看着她,一字一句,揭开那个被埋藏了多年的秘密。
“那次旅行,你们发生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
“你回来后,就匆匆忙忙地嫁给了我。”
“你以为,你把这个秘密,藏得很好。”
“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从念念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女儿,可我还是把她当成了我的亲生女儿一样去疼,去爱。”
“因为,她是无辜的。”
“而你,林晚,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你明知道念念是顾言的骨肉,你却为了救他,亲手将你们的女儿,送上了死路!”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多狠的心,才能做出这种虎毒食子的事情来!”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林晚的心上。
她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浑身抖如筛糠。
真相,原来是如此的残酷。
她害死的,不仅仅是我的女儿。
更是她和她最爱的那个男人的,亲生骨肉!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为爱牺牲。
到头来,她却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爱情结晶!
多么可笑!
多么讽刺!
多么……可悲!
“不……不……啊——!”
林晚终于崩溃了。
她抱着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和绝望。
她用头去撞墙,用手去撕扯自己的头发,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我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冰冷如霜。
林晚,你现在感受到的痛苦,还不及我当初的万分之一。
你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我转身,走出了地下室。
身后,是林晚永无止境的,绝望的哀嚎。
9
我离开了那座让我伤心欲绝的城市。
我回到了爷爷身边。
在离家十年的游子,终于倦鸟归巢。
爷爷没有多问什么,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叹了口气。
“回来就好。”
我开始接手家族的生意。
那是一个庞大到超乎我想象的商业帝国,触角遍及全球。
我开始变得忙碌。
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
白天,我是雷厉风行,杀伐果断的集团总裁。
晚上,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会变成一个,只能靠酒精才能入睡的,可怜虫。
我常常会梦到念念。
梦到她对我笑,叫我爸爸。
每一次,我都会从梦中哭着醒来。
然后,一个人,坐到天亮。
心里的那个洞,永远也无法填满。
张恒成了我最得力的助手。
他会定期向我汇报林晚和顾言的近况。
顾言在监狱里,因为肾衰竭,每天都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
他哀嚎,求饶,忏悔。
但没有人理他。
他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而林晚,她彻底疯了。
她被关在精神病院里,每天重复着同样的话。
“我错了……我对不起念念……我是个罪人……”
她时而哭,时而笑,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清醒的时候,比疯癫时,更痛苦。
因为,她要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自己所犯下的,不可饶恕的罪孽。
这种折磨,将伴随她的一生,直到死亡。
听着他们的下场,我的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仇,报了。
可我,并没有感到快乐。
只有无尽的空虚和疲惫。
这天,我正在处理文件。
张恒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奇怪。
“陈总,有个人……想见您。”
“不见。”我头也不抬。
“她说,她叫周倩。”
我签文件的手,顿了一下。
周倩?
她不是应该和顾言一样,在监狱里吗?
“让她进来。”
几分钟后,一个穿着朴素,面容憔悴的女人,走了进来。
是周倩。
但她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嚣张和美丽,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落魄的中年妇女。
“陈先生。”她在我面前站定,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靠在椅子上,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知道,我们周家,罪有应得。”周倩的声音,有些沙哑,“我这次来,不是来求您放过我们的。”
“我只是想,告诉您一件事。”
“一件,关于您女儿的,真相。”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说什么?”
周倩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放在我的桌上。
“陈先生,您先看看这个。”
我拿起文件。
那是一份,DNA鉴定报告。
鉴定对象,是顾言,和念念。
鉴定结果,排除了亲生血缘关系。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
这怎么可能?
我明明做过鉴定,念念是顾言的女儿!
“这是怎么回事?”我猛地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周倩。
周倩苦笑一声。
“陈先生,您被林晚骗了。”
“她给您的那份鉴定报告,是假的。”
“是她为了让您彻底死心,为了报复您,伪造的。”
“而我这份,才是真的。”
“念念,她和顾言,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她……自始至终,都只是您一个人的女儿。”
轰——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我踉跄着后退几步,跌坐在椅子上。
念念……
是我的女儿?
是我的亲生女儿?
那个被林晚,亲手害死的孩子,是我陈洲的,亲生骨肉!
“噗——”
我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染红了桌上的文件。
无边的悔恨和痛苦,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将我淹没。
我以为,我报了仇。
我以为,我让所有人都付出了代价。
到头来,我才是那个,最可笑,最可悲的傻子!
我亲手将害死我女儿的凶手,送进了地狱。
却也亲手,将自己,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因为,我永远地,失去了我的念念。
我唯一的,宝贝女儿。
10
我病了。
病得很重。
心病。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见任何人,不吃不喝。
我的世界,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悔恨。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念念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她留下的小裙子,小玩具。
眼泪,流干了。
心,也碎成了粉末。
我多想,回到过去。
回到念念还在我身边的日子。
我一定不会再忙于工作,我会花所有的时间,陪着她。
带她去游乐园,带她去海边,带她吃遍所有好吃的东西。
我一定会,用我的生命,去保护她,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可是,没有如果。
我失去了她,永远地,失去了她。
爷爷很担心我,请来了全世界最好的心理医生。
但都没用。
能救我的,只有我自己。
或者说,能毁掉我的,也只有我自己。
我开始出现幻觉。
我总能看到念念。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像个小天使,站在我的床边,对我笑。
“爸爸,你怎么哭了?”
“爸爸,你不要不开心,念念会心疼的。”
我伸出手,想要去抱她,却只穿过了一片虚无的空气。
我知道,这是幻觉。
但我宁愿,永远活在这个幻觉里。
这天晚上,我又梦到了念念。
她拉着我的手,走在一条开满了鲜花的路上。
路的尽头,是一片温暖的光。
“爸爸,我们回家吧。”她回头,对我甜甜地笑。
我看着她的笑脸,点了点头。
“好,我们回家。”
我跟着她,一起走进了那片光里。
……
第二天。
张恒推开我的房门,看到我安详地躺在床上,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我的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笑得像个天使。
我的生命,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刻。
或许,对于我来说,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因为,我终于可以,去那个没有痛苦,没有仇恨的世界,找我的念念了。
念念,爸爸来了。
这一次,爸爸再也不会,把你弄丢了。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