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外地参加医学研讨会,收到一条众筹平台的推送,我感到一阵疑惑。
因为封面照片上是我老婆,标题是「求求大家救救我患上罕见绝症的丈夫」。
我打开众筹链接,里面图文并茂,声泪俱下,说我癌细胞扩散,命不久矣,筹款目标三百万。
看样子像是有人每天都在盼着我死。
我给我老婆打电话,「喂,家里还好吗?」
电话那头老婆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不好,我好想你,你不在我每天都睡不着,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嘴上说着我也想你,手上却麻利地定好明天一早的航班。
正好研讨会提前结束,我决定先不和老婆说,自己提前回家。
1.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我毫无血色的脸。
众筹页面上,是我和老婆苏秋的结婚照。照片里的我笑得开怀,而现在的我,只觉得遍体生寒。
发起人是苏秋。
内容写得催人泪下,说我,江辰,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却不幸罹患世间罕见的「神经浸润性腺样囊性癌」,癌细胞已经全身扩散,生命进入倒计时。
配图里有几张伪造的病理报告,还有几张我躺在床上“昏睡”的照片,角度刁钻,看不清我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消瘦的轮廓。
我知道那是我,那是我前几天因为肠胃炎在家休息时,苏秋“心疼”我,非要给我拍下的照片。
她说要记录下我难得脆弱的一面。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
筹款目标,三百万。
底下已经有上千条评论,都是同情和祝福,捐款金额正在飞速上涨,已经突破了二十万。
「江医生真是个好人,希望能挺过去!」
「嫂子太可怜了,一定要坚强!」
「已捐五百,绵薄之力,祝江医生早日康复!」
我看着这些善良的陌生人的留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我关掉页面,拨通了苏秋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才被接起,电话那头传来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像是刚刚哭过。
「喂,老公……」
我压下心头的恶心,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家里还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苏秋的哭腔更重了,「我好想你,你不在家我每天都睡不着,饭也吃不下,你怎么还不回来?」
我闭上眼,脑海里浮现出她那张清纯可人的脸。
我们是大学同学,我追了她三年,她才点头答应。她总是那么温柔、善良,连踩死一只蚂蚁都会伤心半天。
我从没想过,她会用这种方式,给我准备这么大一个「惊喜」。
「我也想你。」我听见自己用一种陌生的语调说,「研讨会这边临时有变动,提前结束了,我明天一早就回去。」
「真的吗?!」她声音里透出一丝压抑不住的惊喜,但很快又被「悲伤」掩盖,「太好了……我是说,你终于可以回家了,我好担心你的身体……」
挂掉电话,我面无表情地删除了通话记录,然后打开航空公司的APP,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点着。
回家的航班,定在明天早上七点。
苏秋,我回来了。
你准备好,迎接我了吗?
2.
一夜无眠。
飞机降落在凌晨的城市,带着一身寒气,我没有回我们那个位于市中心的高档公寓,而是打车去了我名下另一套闲置的小房子。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地方,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
坐在冰冷的沙发上,我一遍又一遍地回看那个众筹链接。
里面的视频是苏秋精心剪辑的,有我们过去甜蜜旅行的片段,有我在医院工作的身影,还有她自己对着镜头哭诉的画面。
「我老公是个好医生,他救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他……」
「我们才刚结婚三年,我不能没有他……」
「求求大家,帮帮我们,让他活下去,多少钱都行……」
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若不是当事人是我自己,我恐怕也会被她这精湛的演技所打动。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
上个月,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的同事林凯,神神秘秘地找我,说他一个远房亲戚的病理报告丢了,想借我的身份信息在医院系统里补开一张。
我当时没多想,林凯是我大学四年的舍友,我们一起进的这家医院,关系铁得跟亲兄弟一样。
现在想来,那张所谓的「远房亲戚」的病理报告,恐怕就是众筹页面上那份伪造报告的蓝本。
而那些我“昏睡”的照片,拍摄者是苏秋,那么……林凯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中升起。
我打开一个隐蔽的手机应用,那是一个家庭安防APP,可以连接到我安装在家里的摄像头。
这个摄像头是我当初为了方便观察我们养的猫装的,装在客厅一个很隐蔽的角落,苏秋并不知道它还能录音,并且可以远程实时查看。
我点开实时监控。
客厅里一片狼藉,外卖盒子堆在茶几上,苏秋的衣服扔得到处都是。
这完全不是她电话里说的「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样子。
卧室的门紧闭着。
我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男女的说笑声。
女人的声音,是我的妻子苏秋。
而那个男人的声音,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是林凯。
「秋秋,你看,又到账了五万!这些傻子真有钱!」林凯的声音里满是兴奋。
「那当然,也不看是谁出马。」苏秋娇笑着,「江辰那个傻子,在外面开会还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呢。等筹到三百万,我们就去国外,买个小岛,天天过神仙日子。」
「还是你想得周到,用他的名义众筹,就算被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他自己搞的鬼。」林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我伪造的那些病历,连主任都看不出破绽。」
「那是,我们林大医生最厉害了。」苏秋的声音变得黏腻,「等江辰回来,我们就按照计划……让他“病情恶化”,到时候保险公司那五百万,也能顺理成章地到手了。」
轰的一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原来,他们不仅要骗钱,还要我的命。
保险!
我想起来了,半年前,苏秋非要我买一份五百万的意外和重疾险,受益人是她。
当时我还笑她傻,我一个医生,身体好得很,买这个不是浪费钱吗?
她抱着我的胳膊撒娇,「就当是给我一个保障嘛,万一呢……」
原来,这个「万一」,是她和林凯早就策划好的人为事件。
我死死地攥着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屏幕上那对狗男女的笑声像尖刀一样,一下下剜着我的心。
3.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冲回去,除了打草惊蛇,没有任何意义。
他们敢这么做,必然有恃无恐。
我一个人,拿什么跟他们斗?
我需要证据,确凿无疑的证据。
我将刚才那段录音保存下来,又截取了众筹页面所有的信息。
然后,我用一个新注册的邮箱,给众筹平台发了一封举报邮件,称该项目涉嫌诈骗,但没有透露我的真实身份。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我看着窗外灰白色的天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我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开车去了我父母家。
看到我突然回来,我妈吓了一跳,拉着我左看右看,「辰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在开会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我爸也放下手里的报纸,皱着眉看我。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会开完了,想你们就提前回来了。可能有点水土不服,没休息好。」
我妈心疼地给我端来一碗热汤,「快喝点,看你瘦的。」
我喝着汤,心里五味杂陈。
这就是我的家人,真心实意地爱着我。
而那个我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却在处心积虑地想要我的命。
吃完饭,我借口累了,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反锁上门,拨通了一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我多年的好友,一个私家侦探,秦昊。
「江辰?你不是去南方开会了吗?怎么有空找我?」
「我回来了。」我的声音沙哑,「秦昊,我需要你帮我个忙,查两个人。」
「谁?」
「我老婆,苏秋,和林凯。」
电话那头的秦昊沉默了几秒,显然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们……怎么了?」
我深吸一口气,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言简意赅地告诉了他。
听完我的叙述,秦昊气得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我操!这对狗男女!江辰,你别冲动,这件事交给我。」
「我需要他们所有的通话记录,银行流水,以及他们私下见面的所有证据。」我冷静地说道,「尤其是林凯,我要知道他所有能把他钉死的把柄。」
「没问题。」秦昊一口答应,「给我三天时间。你现在在哪?安不安全?」
「我在我爸妈这,很安全。」
挂了电话,我瘫倒在床上,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战争,已经开始了。
而我,必须赢。
4.
接下来的两天,我一直待在父母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苏秋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嘘寒问暖,演技一天比一天精湛。
「老公,你身体好点了吗?我给你炖了汤,要不要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我妈在照顾我,你别累着。」我用虚弱的声音回答。
「那怎么行,照顾你是我的责任啊。」她说着,声音又带上了哭腔,「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听着她假惺惺的表演,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我一边应付着她,一边通过家里的摄像头,冷冷地观察着她和林凯的一举一动。
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我的「生病回家」而有所收敛。
林凯几乎每天都来我们家,两人在客厅里拥抱,亲吻,甚至毫不避讳地讨论着等我「死」后,要去哪里旅行。
我将这些画面,一帧一帧,全部录了下来。
第三天下午,秦昊的电话打了过来。
「江辰,东西都查到了,比你想象的还要精彩。」
秦昊告诉我,苏秋和林凯从大学时就在一起了。
苏秋之所以答应我的追求,是因为我家境比林凯好,能让她过上富裕的生活。
而林凯,这个我当成亲兄弟的男人,从一开始就和我称兄道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和苏秋里应外合,吞掉我的一切。
这些年,苏秋用各种理由从我这里拿走的钱,一大部分都转给了林凯,用于他的投资和消费。
而我买给她的那些珠宝首饰,很多都被她转手卖掉,换成了现金。
最让我震惊的是,秦昊查到,林凯不仅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还因为一次医疗事故,赔了不少钱,欠下了一屁股债。
那次事故被医院压了下来,但我知道,如果捅出去,他的医生执照,就别想要了。
「这对狗男女,简直是天生一对的畜生。」秦昊在电话里骂道。
「把所有资料都发给我。」我冷冷地说。
「你打算怎么做?」秦昊有些担心,「要不要我找几个兄弟……」
「不用。」我打断他,「对付他们,用不着脏了你的手。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挂掉电话,我收到了秦昊发来的加密文件。
看着里面一张张苏秋和林凯亲密的合照,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转账记录,还有林凯那份医疗事故的详细报告,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苏秋,林凯。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我决定,是时候收网了。
我给苏秋打了个电话,声音装得比前几天更加虚弱,还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老婆……我感觉……我快不行了……」
电话那头的苏秋,声音里透出一丝难以察NETT的兴奋,但很快就被惊慌失措的哭喊所取代。
「老公!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在哪?我马上过去!」
「我……我在我们以前常去的那家温泉山庄……」我喘着气说,「我想在最后的时间里,再看看我们定情的地方……」
「好好好,你等我,我马上就到!」她挂电话的速度快得惊人。
我放下手机,看着窗外。
我知道,她一定会带着林凯一起来。
因为在他们的计划里,我「病情恶化」死在外面,比死在家里,更能撇清他们的关系。
而我,就在那里,为他们准备了一份终生难忘的大礼。
我给秦昊发了条信息:「可以开始了。」
然后,我换上一身得体的衣服,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
镜子里的男人,眼神平静,却又带着一丝疯狂。
苏秋,林凯,我在地狱的入口,等你们。
5.
温泉山庄坐落在城市的远郊,环境清幽。
我和苏秋的定情纪念日,几乎每年都会来这里。
我订了我们以前常住的那个带独立温泉池的套房。
房间里,秦昊早已带人布置好了一切。
数个高清摄像头,被巧妙地隐藏在房间的各个角落,确保能360度无死角地记录下即将发生的一切。
我坐在沙发上,平静地等待着。
大约一个小时后,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拍门声。
「江辰!江辰你开门啊!」是苏秋的声音,带着哭腔,听起来焦急万分。
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听着。
几秒后,门锁传来被撞击的声音。
砰的一声,门被撞开,苏秋和林凯冲了进来。
看到我「虚弱」地靠在沙发上,脸色「惨白」,苏秋立刻扑了过来,抱着我嚎啕大哭。
「老公,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啊!」
她的演技,足以拿下一座奥斯卡小金人。
林凯则快步走到我身边,装模作样地拿起我的手腕,开始「把脉」。
片刻后,他沉痛地对苏秋摇了摇头,「秋秋,准备后事吧。他的脉象,已经……」
他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惺惺作态的男女,心中一片冰冷。
「我……我不想死……」我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几个字,眼中充满了“恐惧”。
「老公,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苏秋哭着说,手却悄悄伸向了我的口袋。
我知道,她在找我的手机。
我任由她将手机摸走,然后用一种解脱般的语气,虚弱地说:「我好累……我想睡一会儿……」
说着,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苏秋和林凯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喜色。
他们以为,我终于要“不行”了。
苏秋扶着我,将我安放在床上,还体贴地为我盖上了被子。
然后,她和林凯退到了客厅,开始低声商量起来。
「怎么办?他好像真的要断气了。」苏秋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和紧张。
「别急。」林凯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得多,「这样正好,省了我们不少事。等他断了气,我们就报警,说是他自己病情恶化,抢救无效。我已经跟医院那边打好招呼了,死亡证明很快就能开出来。」
「那保险……」
「放心,」林凯冷笑一声,「人死了,保险公司还能不赔钱吗?五百万,一分都不会少。」
「太好了!」苏秋长舒一口气,「林凯,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嗯。」林凯抱住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等拿到钱,我们就离开这里,再也没人能打扰我们。」
他们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却不知道,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已经被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而房间外,秦昊早已带着警察,将整个温泉山庄团团围住。
6.
我躺在床上,听着客厅里那对狗男女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心中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悲哀。
这就是我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这就是我当成兄弟的男人。
在他们眼里,我不过是通往财富和自由的垫脚石。
就在这时,客厅里的苏秋突然「呀」了一声。
「怎么了?」林凯问。
「江辰的手机,怎么打不开?需要面部识别。」
「我来。」
我听到林凯的脚步声向我走来。
我闭着眼,能感觉到他俯下身,将手机对准我的脸。
手机解锁的轻响声传来。
「好了。」林凯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得意。
我能想象到,他们现在一定在疯狂地删除我手机里可能对他们不利的证据,比如通话记录,聊天软件。
可惜,他们不知道,所有重要的东西,我早已做了云备份。
他们现在做的,不过是徒劳。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客厅里再次传来他们的对话。
「都删干净了。」苏秋说,「现在怎么办?我们就这么等着他死?」
「不然呢?」林凯反问,「我们总不能亲自动手吧?那性质就变了。」
「可是万一他要是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怎么办?夜长梦多啊。」
林凯沉默了片刻,然后,一个恶毒的声音响起。
「我倒是有个办法,可以让他走得快一点,而且神不知鬼不觉。」
我心中一凛。
「什么办法?」苏秋急切地问。
「我车里有利多卡因,大剂量静脉注射,可以引起心脏骤停,法医也验不出来,只会鉴定为心源性猝死。」林凯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正好符合他病情恶化的症状。」
「这……这能行吗?」苏秋有些犹豫。
「有什么不行的?」林凯冷哼一声,「反正他都要死了,我们只是帮他一把,让他少受点痛苦。你想想那五百万,想想我们未来的好日子。难道你想一直这么偷偷摸摸下去吗?」
苏秋沉默了。
几秒后,她咬着牙说:「好,就这么办!」
我听到林凯起身出门的声音。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我赌他们贪财,赌他们恶毒,却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敢动手杀人。
床上的我,拳头在被子下死死攥紧。
林凯,苏秋。
是你们,亲手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7.
林凯很快就回来了。
我能听到他脚步声里的兴奋和急切。
「东西拿来了。」
「动手吧。」苏秋的声音冷得像冰。
我感觉到他们一步步向我逼近。
黑暗中,我能闻到林凯身上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此刻却让我无比恶心。
「抓紧他的手,别让他乱动。」林凯指挥着。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是苏秋。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肉里。
我感觉到一根冰冷的针头,刺向我的静脉。
就在针尖即将刺破我皮肤的那一瞬间。
「不许动!警察!」
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猛地踹开!
数名身穿制服的警察一拥而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床边的林凯和苏秋。
闪光灯亮起,将两人惊恐万状的脸照得惨白。
林凯手里的注射器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苏秋则像见了鬼一样,尖叫着松开了我的手。
我缓缓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在找我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两人耳边炸响。
「江……江辰?」苏秋的嘴唇哆嗦着,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不是……」
「我不是快死了,对吗?」我冷笑着接过她的话,「让你们失望了。」
林凯的反应比她快一些,他立刻扔掉手里的东西,举起双手,脸色煞白地辩解道:「警察同志,这……这是个误会!我们是看他病得难受,想给他打点止痛针!」
「止痛针?」带队的李警官冷笑一声,从物证袋里拿出一支注射器,「我们已经检验过了,这里面是高浓度的利多卡因,足以让一个成年人瞬间心脏停跳。林医生,你平时就是用这个给病人止痛的吗?」
林凯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
苏秋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指着林凯,「是他!都是他逼我这么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胡说!」林凯也急了,像疯狗一样反咬一口,「明明是你!是你嫌江辰碍事,是你想要那五百万保险!众筹的主意也是你想的!」
看着眼前这条狗咬狗的闹剧,我只觉得可笑。
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兄弟情深,在灾难面前,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秦昊走到我身边,拍了拍我的肩膀,「都录下来了。」
我点点头,看向李警官,「李警官,除了这些,我还有其他证据。」
我将备份好的所有资料,包括家里的监控录像,众筹的证据,以及秦昊查到的所有关于他们财务往来和林凯医疗事故的资料,全部提交给了警方。
证据确凿,铁证如山。
苏秋和林凯,被警察当场戴上了手铐。
被带走的时候,苏秋突然疯了一样地向我扑过来,面目狰狞地嘶吼着:「江辰!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被警察拖走。
放过我?
从你决定骗我,决定要我命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要放过你。
这场闹剧,终于落幕了。
8.
苏秋和林凯被捕的消息,很快就在我们医院和朋友圈里传开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
没人能相信,那个温柔善良的苏秋,那个仗义热情的林凯,会是如此蛇蝎心肠的人。
众筹平台在接到警方通知后,第一时间关闭了筹款通道,并向所有捐款人发布了官方声明,承诺将所有款项原路退回。
一时间,网上舆论哗然。
从对我的同情,转为对苏秋和林凯的口诛笔伐。
「天啊,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最毒妇人心,这女的也太可怕了!」
「那个男的也不是好东西,连最好的朋友都害!」
我成了这场风暴的中心。
医院给我放了长假,让我好好休息,调整心情。
父母每天都陪在我身边,小心翼翼,生怕哪句话会刺激到我。
但我比他们想象的要平静。
经历过生死,看透过人心,那些曾经让我痛苦不堪的背叛,现在看来,不过是一场荒唐的笑话。
我配合警方,完成了所有的取证和问询。
在审讯室里,我最后一次见到了苏秋。
她剪掉了长发,穿着囚服,整个人憔悴不堪,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光彩。
看到我,她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江辰,你满意了?」她隔着铁栏杆,冷冷地问我。
「这不是我满不满意的问题。」我平静地看着她,「这是你应得的下场。」
「应得的?」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而凄厉,「我有什么错?我只是想过上好日子!是你,是你没本事,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我看着她因嫉妒和贪婪而扭曲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可悲。
「我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我反问,「我年薪七十万,市中心有两套房,车库里停着你最喜欢的保时捷。你身上的每一件衣服,每一个包,哪一样不是名牌?苏秋,你的欲望,是个无底洞。」
她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用怨恨的眼神死死地瞪着我。
「我只是不明白,」我看着她的眼睛,问出了我最后一个问题,「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吗?」
哪怕是片刻的真心。
苏秋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
最后,她抬起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真心?江辰,从我答应你的第一天起,我就在想,什么时候才能摆脱你。」
我的心,像是被最后一把利刃,彻底刺穿。
虽然早已猜到答案,但亲耳听到,还是无法抑制地感到一阵窒息。
我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门在我身后关上,也彻底关上了我和她的过去。
9.
案件的审理过程很顺利。
在大量的证据面前,苏秋和林凯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最终,法院以诈骗罪、保险诈骗罪(未遂)和故意杀人罪(未遂)数罪并罚,判处苏秋有期徒刑二十年,林凯有期徒刑二十二年。
林凯的医生执照被吊销,他曾经工作的医院也因为管理疏漏,受到了相应的处罚。
那份五百万的保险合同,自然也作了废。
一切尘埃落定。
我向医院递交了辞职信。
这个我工作了近十年的地方,承载了我太多的回忆,好的,坏的。
我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院长再三挽留,但我去意已决。
离开医院的那天,天气很好。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把那套曾经和苏秋一起居住的公寓卖了,连同里面所有的东西,一起打包,卖给了二手回收站。
我不想留下任何跟她有关的痕迹。
我用卖房的钱,在父母家附近买了一套小一点的房子,方便照顾他们。
剩下的钱,我以匿名的方式,全部捐给了一个致力于救助罕见病患者的慈善基金会。
我希望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能够得到善良的回应。
而不是像我一样,被善良所利用,被信任所背叛。
秦昊约我出来喝酒。
「以后有什么打算?」他问我。
我摇了摇头,「还没想好,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也好。」他碰了碰我的杯子,「都过去了。以后,找个好姑娘,别再被猪油蒙了心。」
我笑了笑,一饮而尽。
是啊,都过去了。
10.
一年后。
我用自己的积蓄,开了一家小小的私人心理诊所。
经历过那件事后,我发现,比起治愈人身体上的疾病,我更想去疗愈人心理上的创伤。
我的诊所不大,但很温馨。
来看诊的病人,大多是遭遇过情感创伤,或者正在经历人生低谷的人。
我用我的专业知识,和我的亲身经历,去倾听他们,引导他们,帮助他们走出阴霾。
我的生活,变得简单而平静。
每天,为病人做咨询,下班后回家陪父母吃饭,周末约上三五好友,去郊外爬山,钓鱼。
我再也没有谈过恋爱。
不是不敢,只是觉得,还没遇到那个能让我再次敞开心扉的人。
有时候,我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苏秋。
想起她曾经的笑容,想起我们曾经有过的甜蜜。
但那些画面,就像是看一部很老的黑白电影,模糊,遥远,再也激不起我心中一丝波澜。
有一天,诊所来了一个特殊的病人。
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她告诉我,她的姐姐因为诈骗和故意杀人未遂被判了刑,她一直无法走出这个阴影。
我看着她,认出她是苏秋的妹妹,苏微。
我们上学时见过几次。
「江医生,」她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愧疚,「我替我姐姐,向你道歉。」
我摇了摇头,「你没有错,不需要道歉。」
「我只是不明白,」苏微的眼圈红了,「我姐姐她……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对她说:「也许,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只是我们,一直没有看清她的真面目而已。」
欲望可以改变一个人,也可以暴露一个人。
苏秋,就是被自己的欲望所吞噬。
送走苏微后,我一个人在诊所里坐了很久。
窗外的夕阳,将整个房间染成了温暖的橘黄色。
我打开手机,翻到相册的最深处。
那里,还留着一张我和苏秋的结婚照。
照片里,我们笑得那么灿烂。
我静静地看了几秒,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确认删除吗?」
「确认。」
手机屏幕恢复了干净。
就像我的人生。
过去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已清零。
而未来,正铺陈在我眼前,干净,明亮,充满了无限可能。